柳宗悅一直是我喜愛,不,說是眷戀也不為過的器物匠藝論述者,他以自身的十指觸摸、雙目凝視、肌膚感受器物生成的過程,以汗水也以文字記錄那不語之物歷火淬水的艱苦及洗練。
物之生,乃匠人投注全副心血而成就的創世紀,也是匠人重生的輪迴,就像《月が導く異世界道中》(台譯:「月光下的異世界之旅」)中,巴說男主深澄真每次專注凝神射箭,就宛如從這個世界消失又復活。與為世人扛負十字架又昂然面對死亡的基督一般,從陰間冥府回歸的人就此化為非人之物,離神乎其技又更進一階,只是匠人的復活不需要耗上三天。
明芳和安弦都是我在小小書房認識的好朋友,小明是長久以來陪我送往迎來的店員,我們目送的不僅僅是客人,還有那些聰慧多才的店員與個性迥異的貓咪們;時間之久,讓我有種小明根本是在小小生了根的樹,或是鎮壓一隅的石敢當的錯覺。
而安弦,則是在我參加撰寫《運字的人》中「訪問吳明益」一章時逐漸熟稔起來的編輯,也是「幻猻四傑」之一--插播廣告,大稻埕的「幻猻家」是有生之年值得一訪的咖啡店,裡面的咖啡是星輝精挑細選豆子、用心烹煮而成,甜點更是糕點師傅每天現做的限量品,甜而不膩,尤其是赫赫有名的焦糖布丁--更是個小日本通,將閒散自適活成本色的奇女子。
雖然知道小明是個手工藝癡,有次甚至在吃飯時大談她徹夜不眠編織毛線的往事,嚇得我連水餃都忘了吃。但她捏陶對我來說比較像似天方夜譚,是聽到爛熟卻不曾見證過的夢境。後來小小書房開始寄賣小明和安弦的陶器,我才從虛幻浮空踏上實地,親眼目睹、親手碰觸她們樸拙且用心捏塑燒製的器皿,或杯或碟,洋溢著初出茅廬的青澀。
這次的「器皿散步」展,我和小小的店員們都知道小明焦慮到不行,連放假也不得閒地拚命準備;而我也拚上跟兩位的交情,當了半日(其實只有兩小時多)推銷員,鼓吹打動的人不多,倒是跟小小的書友會員與沙貓貓開了一場小小小聚會。
但不得不說,小明與安弦這次展覽的器物比起在小小書房寄賣的杯碟,技藝來得更加圓熟,光是杯身的弧度、線條與器物整體的俐落度(陶器捏不好其實很容易厚薄不均,留下宛如油畫色塊的痕跡)都好上數倍,且杯耳與杯身的黏接痕也幾乎看不見;使用的釉色也變得更多元、豐富且大膽嘗試,讓各種器物都有自己率性的顏色,或黃或白,或青或金。俗話說,十人十色,此間之物亦十器十色,彷彿久放傳家之後,自會生出靈魂,付喪為神。
班雅明曾以靈光為人造物的魅力所在,而小明與安弦創作的器皿,也是自土壤中、自烈火裡淬煉的光,既照亮了她們,也將照亮與它們相遇的你我。期待有緣人的來到。
◢ EXHIBITION 器皿散步——土人製陶·明明陶 二人展
◢ 展出時間 Date & Time2023.10.21 sat. - 11.12 sun.10.21(六)14:00 -16:00
◢ 展出地點 Venue田園城市生活風格書店 ― 1F 藝文空間台北市中山北路二段72巷6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