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裡的夜,像是歇著了;打更的聲音,老是盯著人警醒。
怎把手心兒底這副剛繡好的褂子交給他?甭管他家的轎子不曾來抬;莫提那日休書到時,他忘了附上答應還咱的傳家寶黃玉簪子;休說去年中秋菊詩會,王婆子瞧見他,急急差人將新填的一闕「念奴嬌」,給二八年華的陸家小姐捎上。忍羞咱是經年的桂,比不上新栽的紅艷?咱可香著!
天涼煞!他來麼?
露兒透了襪,咱不冷!腳板還似心口,熱熱鬧鬧!想得!
哪兒來的渾聲、嗆味?咱的繡樓竟走水!燒得!喂呀!
他縛面、黑衣、步愴愴,慌慌忙地經略咱棲身的這株秋桂。他腳上那鞋易認,可不是回聘那日,咱家給簪著紅花送上的?
管家老涂喝道:「賊人!」
正廳裡徘徊踱步的阿爹卻喜甚?
「老爺,奴才不力,賊人給跑了。報官吧!」老涂說。
「罷了!繡樓去好。」阿爹卻說。
「但小姐的魂,念舊,老婆子們都說,常常得見小姐回來呀!」老涂溫聲耳語。
「住口!此事莫提!街坊耳語,妄言鬼怪,壞了茶莊生意,不值!」
「可是老爺……」
「別再說啦,下去吧!」
卻原來,天,未曾轉冷;都只因心,為世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