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之島、黑水：第七章2.成真

鮫人少年從沉船裡帶回來的金幣，遠超過莫預想的數量。

當鮫人少年第一次把從沉船裡拿回的一小袋金幣，倒在莫和王春兒的眼前時，自小生長在島上，從來沒見過如此多黃金的兩人，驚訝得同時倒抽了口氣。

莫還在發怔，王春兒已先回過神，跳起身一把抱住莫，興奮的又哭又笑，「噢！這是真的嗎？老天爺聽到我們的祈求了！修燈塔的錢有著落了！」

雖然事先已經從莫的口中得知這些圓圓的金色物品應該很值錢，鮫人少年還是不太確定它們究竟是不是真的如莫所言的貴重，在見到莫與王春兒之前，止不住的忐忑。眼下見王春兒激動得又哭又笑，鮫人少年鬆了口氣後，不禁有些得意，「還需要多少，儘管跟我說就是了！」

以為遙不可及的夢想，一下子近在咫尺，莫在最初的震驚後，旋即陷入不敢置信的恍然，直到王春兒激動的大喊，總算將莫震回神。莫趕緊一把捂住王春兒的嘴，「春兒姐，小聲點！」

王春兒讓莫捂住了嘴，先是呆了呆，才點了點頭，待莫鬆開手後，小聲的說：「妳覺得我們該怎麼處理這些金子？」

「待我想想。」

鮫人少年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方才還一臉狂喜，眨眼臉色變得相當凝重的王春兒，又轉頭看向神情有些憂慮的莫，「有什麼不妥嗎？」

王春兒仔細的分析情況，「燈塔的修繕是島上大事，就算我們自己籌足了銀兩，也不能隨意聘了工人就開始工事，還是得先稟報縣太爺。修燈塔需要的材料與負責的工匠，若是島上沒有，需要向外地購買或尋找人手，透過縣太爺，也能更快取得。要是不事先稟報就開始修塔，縣太爺不僅不會幫忙，甚至可能會設法刁難，而且如果我們直接拿出一堆金幣付給修塔工人，恐怕不僅沒有工人敢收，甚至可能被有心人所害。」

鮫人少年聽得一頭霧水，「為什麼會沒有人敢收？這不就是錢嗎？修塔不是好事嗎？誰會害妳們？」

見鮫人少年神情憨得可愛，王春兒忍不住噗哧一笑，「這是錢，但是我們這種地方根本用不上，島上的人誰都沒見過，怎麼知道是真是假？我和莫知道金子的來源，所以相信是真的；可是我們不能把金子怎麼來的告訴大家，它們的來源就是個問題了。只要有人堅稱是假，那就只能是假了。」

鮫人少年還是無法明白，「可是它們不是真的嗎？真的怎麼能當做假的？」

「海裡的世界可不比岸上的爾虞我詐。」莫無奈的說：「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和春兒姐交代不出金子的從何而來，島上的人又都沒見過它們，知道它們真的是金子的，恐怕也只有縣太爺和那些往來各地，見多識廣的小販了。若是縣太爺想吞了這些金子，隨意栽贓個罪名給春兒姐和我，再將金子收走，島上的人只當它們是不值錢的東西，金子就是縣太爺的了。」

鮫人少年難掩氣憤的說：「縣太爺怎麼可以這麼做！」

知道天性純真的鮫人少年本就不懂人心的複雜，又聽得急，把她用以說明的比喻當真了，莫連忙解釋：「我只是打個比方，不見得會是縣太爺想私吞金子。縣太爺之上還有地位更高的官員，誰要是聽說了消息，想奪走它們，都可能加害於我們。就算不是官員，主持修繕的外來工匠們，若是有意漫天喊價，坑騙我們，我們也拿他們沒有辦法。而且就算不讓人指真金為假貨而奪走，一旦他人知道春兒姐和我手上有貴重之物，也可能有人因此動了歪念想奪走它們。」

總算聽懂莫在說什麼，鮫人少年擔心的說：「那該怎麼辦？」

王春兒拿著金幣，一面翻看著，一面想著，說：「這些金幣上面都有圖案……若是知道的人，一看就知道它們是什麼東西。如果我們將圖案設法弄掉……」

莫接著往下說：「再把金子剪碎了，有些碎金子可以留著，其它分次跟來島上販售物品的小販做交易，把它們換成銀子，那麼就好處理多了。」

「弄掉圖案？」鮫人少年拿起一枚金幣，用力往石頭上敲了敲，一臉不茍同的搖了搖頭，「這些金子可不軟，想磨平它們，得花多久工夫？」

「妳這個小朋友可真有趣！」王春兒忍不住大笑。

鮫人少年聽著王春兒豪邁的大笑，有些發窘的搔了搔耳朵，「我又說錯什麼了嗎？」

莫連忙說：「春兒姐的堂姐妹其中有一人嫁給了冶鐵的人家，可以請他們幫忙，不需要我和春兒姐自己拿石頭磨金子。」

鮫人少年雖不曾見過鐵匠，但是聽說過冶鐵的技術，頓時明白了莫的意思。

「既然怎麼處理的方法有了，那麼我就再去幾次，多拿些金幣回來！」

莫與王春兒對看了眼，王春兒冷不防伸長了手，揉了揉鮫人少年的腦袋，「謝謝你！」

王春兒表示感謝的舉止卻將鮫人少年嚇了一大跳，忘了自己正坐在岩石邊和莫她們說話，猛地往後一退，頓時直摔進海裡，噗通一聲濺起了半天高的水花，將閃避不及的莫和王春兒都澆得一身濕。

王春兒驚呼：「哎呀！嚇著他了！」

莫無奈的擦去臉上的海水，笑了笑。

王春兒連忙走上前，彎下身對著海面叫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嚇你的！我娘說得沒錯，我果然是太粗魯了！你不要緊吧？」

鮫人少年在海裡翻了個身，重新探出水面，聽見王春兒的話，正想回話，伸長了手臂攀至石上，卻錯捉住了王春兒的腳，一使勁就將她扯下水去了。

「哇──！」

聽見王春兒的驚叫，莫撲上前一抓，卻來不及抓住王春兒的手，只見得眼前一花，又是迎面一陣半天高的水花。

王春兒沒有心理準備的摔下海裡，猛地吞了好幾口海水，才讓鮫人少年推著探出水面。王春兒握住莫伸來的手，一面往上爬，一面咳著，「鹹死我了！我今天……咳……都、都不用吃鹽巴了！」

不小心將王春兒拖下水，鮫人少年本來正想道歉，聽見王春兒這麼說，忍不住哈哈大笑。

王春兒在石上坐妥，握起拳頭，在半空中比劃下，作勢要敲鮫人少年的腦袋，見鮫人少年害怕的縮了下頸子，才縮回手笑道：「我讓你摔一次，你也害我跌了一次。這下我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鮫人少年摸了摸頭，有些傻氣的問道：「所以……我不用道歉了吧？」

王春兒雙手交抱胸前，忍著笑說：「如果你很堅持，那我就大方收下囉！」

這下子連莫也忍不住笑了。

＊＊＊

鮫人少年潛到沉船裡搜索了近十趟，拿回的金幣數量，已足夠修繕燈塔的花費。莫和王春兒又花了近兩年的時間，才將大部份鎔化後剪碎的金子悉數換成了銀子，並且透過往來島上的商販，謹慎打聽了新任縣太爺的為人。

新任的縣太爺馮大人是個大半輩子都在考科舉的窮秀才，考了三十餘年的科舉，才終於吊車尾上榜，分派到偏遠的縣城擔任知縣。

馮大人成為縣官前，還是秀才的時候，生活也有段時間相當窮困落魄。他當過私塾的夫子，也曾經化名寫幾本白話的世情小說，還曾經替幾個戲班子寫過劇本維生。因為混跡於市井，四處奔走賣書的商販不少都認識他，大家都說他是個性格正直且熱心的人。

莫和王春兒將所有的銀兩備齊後，趕緊通知了村長和福伯，由村長帶著福伯一起前往縣城見馮大人。

馮大人聽說此事後，立刻著手召集工匠與商販，迅速調集需要的材料與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展開修繕工作。

多年來飽經歲月摧殘，已幾乎不堪使用的燈塔，在馮大人派人督工下，進行徹底的大翻修。

耗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燈塔終於修復，再次照亮了每個夜晚的返航之路。

雖然指路的燈塔驅逐迷航所致的死亡陰影，但是新的劫難，卻在眾人渾然無覺間，潛行而來。

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