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勝似萬斛愁,空在人間映晚秋。
照盡平生無好意,紅棠新月恨相侔。
常寧見那少女十七八歲年紀,容顏清麗,眉眼溫柔,便想,滿大街男人眉來眼去,還不及一姑娘家,便點頭道:「起來回話。」
那少女起身答道:「回王爺話,方才那孩子叫做王如思,蘇州人,他想出關,沒有門路,因此流落京師。」
常寧奇道:「這樣小孩子,什麼事情出關?」
少女低頭道:「他祖父流放寧古塔多年,他不曾見過,想前去相認。」
常寧一怔,問道:「他祖父何事流放寧古塔?」
少女道:「是丁酉科場案。」
常寧點頭又問道:「他流落京師多久?何以為生?」
少女道:「大約一年罷,都在街上乞討,偶爾遇見了,我手邊有的,就拿給他。」
常寧略一打量,說道:「你有口音,不是此間人,也是南方來的?」
少女道:「我也是蘇州人,我⋯⋯」
常寧看她低頭不說,便道:「該不會你祖父也讓我汗阿瑪流放寧古塔了罷?」
少女一聽「汗阿瑪」,知道此人不是尋常親王,必是皇帝親兄弟,不是御親王福全,就是恭親王常寧,立時在地下伏身跪倒叩頭道:「王爺開恩!」
常寧見滿大街人都拿眼睛偷覷自己,便拿兩塊銀子扔去,說道:「這銀子你拿一塊,另一塊給那孩子,告訴他:恭親王讓他別在街上混,當真無處可去,上恭王府,我收留他。」
少女彎身撿起銀子,又見常寧拉韁要走,連忙膝行一步叫道:「王爺!王爺開恩哪!」
常寧不再理會,兩腿一夾,催馬便走,不久便過橋入了朝陽門。眾人見親王走了,起身一鬨而散,只剩那少女和仲尼堂書肆主人杵在原處。書肆主人拾起掃帚,對那少女道:「最近盛傳明相就要救下吳漢槎,也不知是真是假,就便是真,這等恩遇,也不是人人能有,恭親王何等名聲,連他都不理會,你還是死心罷,沈姑娘!」
那少女便是沈宛,這兩年在格爾芬外宅住著,一年前發現王如思流落京師,便求格爾芬收留,格爾芬倒爽快應允,王如思卻是驚弓之鳥,偶爾從她手裡拿些賙濟,卻總不肯跟著走。如今她得了銀子,朝陽門外大街上卻遍尋不著王如思,只好先收著銀子,自回格爾芬宅子去,一路走,想那書肆主人的話,不覺十分氣餒。
她回到屋裡,始終打不起精神,歪在炕上發呆,連彈琴的心緒都沒有,正是百無聊賴,格爾芬神清氣爽推門進來,因他有十天半個月不曾來過,沈宛連忙下炕請安,格爾芬卻笑道:「別行禮了,今日可有大事商量。」
沈宛請他在炕邊坐了,邊倒茶邊問道:「大事怎找我商量呢?」
格爾芬笑道:「前些日子我便聽說,皇上恩允吳漢槎納資贖歸,可尚未見著明旨,不敢就信,也沒來告訴你。今日朝中開始募捐,這可就坐實了,不會錯的。」他看沈宛會不過意,便笑道:「有了吳漢槎前例,你爺爺的事也該動手籌劃了,兩年來不就等的這個?」
沈宛道:「想來顧先生可要高興壞了。」又嘆氣道:「這兩年來,宛兒蒙爺收留,爺還修書寧古塔將軍叮囑照看,只怕這便到頭了。皇上允准吳漢槎贖歸,必有原因,旁人能仿效麼?贖歸⋯⋯也得有人出銀子。」
格爾芬道:「皇上要朝臣募捐,能得十萬兩銀子,就准他入關。」
沈宛一驚,抬頭道:「十萬兩?」
格爾芬一笑,說道:「此事有明珠主持,十萬兩銀子難不倒他。」
沈宛更覺喪氣,搖頭道:「那法子在我爺爺身上肯定是不能的了。」便將先前朝陽門外大街上事情說了,末了嘆道:「那書肆主人說得是,連恭親王都不理會,還有什麼想頭?」
格爾芬十分意外,心想,我原打算明珠救下吳兆騫,便拿宛兒設計,末了讓李光地上前掀翻他家父子結黨營私,不想恭親王自投羅網,這可不是天上掉下的好處麼,我連設計都省了,便笑道:「今日來,本為的商議此事,也確實不很好辦,誰想你交上這樣天大好運。既然恭親王說了,願意收留那孩子,你何不找著他,帶他一道上恭王府?恭親王是當今皇弟,明年春巡隨駕出關,直抵寧古塔,屆時不就見著了麼?」
沈宛一怔,說道:「真⋯⋯真的麼?」
格爾芬微笑道:「當然是真,只你不能讓恭親王知道在我這兒住了許久,不然牽涉我阿瑪在內,他便多有顧慮了。」
沈宛連連點頭,說道:「宛兒懂得,若是恭親王問起,就說起先在街上唱曲,後來容店家收留,幫傭度日,直到今天。」
格爾芬點頭道:「春巡發駕就在二月初,你趁時日還早,先把那孩子找來,都商量好了,再上恭王府,也不能去得太晚,否則恭親王不好安排。」
沈宛連連點頭,格爾芬又說了些閒話,藉口如廁出來,卻悄悄進了隔壁屋子,在窗邊點起一支迷魂香,待輕煙透過細縫飄了一陣子,這才裝作無事人樣回去。他本是無行浪子,淫佚荒唐無所不為,自從收留沈宛,幾乎每回到此都玩這一手,只因要拿她設圈套,始終不敢過分,孰料反綁了他自己,原先不過輕薄取樂,日久認真起來,此刻竟有些難以自拔,想到一會兒終究不能如願,不免氣悶。
他胡思亂想進了屋子,只見沈宛歪坐炕上,手肘撐著矮几,雙手高捧茶碗,袖子落到肘間,露出半截手臂凝脂一般,看著教人心猿意馬。他走到炕邊,見她雖吃的是茶,聞香後已是醉眼迷離,滿臉暈紅,十足嬌媚,便拿走她手中茶碗擱過一邊,回頭便解她衣裳,將她褪得只剩貼身小衣,她忽然雙臂一圈,將他腰身緊抱,抬頭兩眼迷濛說道:「宛兒對爺十分依戀,真心想要伺候爺,待宛兒去過寧古塔,還能回這兒來麼?」
格爾芬一怔,答道:「能是能,可你已許了人家⋯⋯」
沈宛雙手在他身上摸索,口中道:「家裡給我定了親事,可我不嫁他們尤家。」
格爾芬給她摸得氣促,說道:「難道你想嫁我?旗漢不婚的。」
沈宛伸手到他行服袍裾下,順著他褲管往上摸,說道:「宛兒不要名份,只想伺候爺。」
格爾芬滿心火燙,幾乎就要把持不住,偏生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頓時心頭煩亂,伸手將她一推,說道:「你不是真想伺候我。」
他轉過身去,心裡暗自咒罵,人說玩火自焚,怎還應到我身上!這丫頭有什麼好?我何必在意她真心假意!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沈宛在背後道:「爺以為⋯⋯宛兒在這兒兩年,還不知道那香的事麼?」
格爾芬一驚,連忙回頭問道:「你說什麼?」
沈宛道:「我早知覺爺隔壁有一間房,裡頭有些古怪東西,我實在好奇,趁爺不在試了幾次。有一種香,聞了就失去知覺,還有一種鼻煙,能解那香的效力⋯⋯方才爺出去,我就先聞了那鼻煙,只這香厲害,還是讓人渾身無力⋯⋯」
格爾芬向來無所忌憚,此刻卻不知何故,從臉頰到耳根都紅了,說道:「既知我不是好人,對你別有用心,怎還要委身?」
沈宛又貼上來,雙手撫在他胸口,說道:「爺一直有分寸,可見人品。況且,宛兒讓爺收留在這兒,本有所求,也算別有用心罷?」
格爾芬一怔,尚未說話,沈宛忽然解下胸兜,裸身倒向他懷裡,低吟道:「爺那助興的香聞著真讓人⋯⋯難受⋯⋯」
格爾芬見多識廣,但此刻動了真心,竟然禁不起挑逗,登覺骨酥筋軟,再按耐不住,抱著沈宛便在炕上躺倒,三兩下褪盡衣衫,動作起來,又見沈宛咬牙皺眉,忙道:「疼麼?不如我先停下罷⋯⋯」
他難得憐香惜玉,沈宛卻雙臂勾住他頸項,貼著他嘴唇膩聲道:「爺見過世面,花樣多著呢,怎反倒⋯⋯不動了呢?」
格爾芬承受不住這嬌聲媚語,雙臂一緊,抱著她又動作起來,不久窗外下起傾盆大雨,偶有轟然雷響,蓋過兩人歡好之聲,卻沖不淡滿室熾烈如火氣息。
|| 未完待續 ||
格爾芬打算以沈宛設計陷害明珠父子,現在恭親王常寧自投羅網,更替他省事。只沒想到沈宛屈服於他所用香藥,大膽投懷送抱,他當下歡喜,過後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