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諸位閱讀之人:
本週來談談新近在網路小說平台鏡文學展開連載的武俠小說《英雄熱》。
另外,甫出版詩文集《靠!悲》的楚狂,也為另一個我(沈眠)在SOSreader連載的詩集《武俠小說》此一大冒險書寫計畫,寫了篇亦酸亦臭亦半推、全碎全念是全嫌的真心話讚(戰)文。
以及,佚凡狂聯魔想的悼亡追祭之文。
沈默
寫於2017,05,02
近幾年,真要出版武俠小說,處境尤其艱難。主要是眼光願意凝望有所可能的武俠(而不是現有的既定的一般常識狀態下的武俠)的出版社幾乎是沒有的。溫世仁武俠小說大獎十年功十年勞結束以後,明日工作室收了出版業務,有志武俠的日初出版,礙於現實層面即使努力綻放但終究曇花一現,其他掌握金庸、古龍、溫瑞安等人的出版社,則擺明一切利益優先,可不管武俠的未來什麼,哪裏在乎武俠命脈的延續與否呢(在這樣文學艱難的時代,出版社恐怕也只能自求存活,無有餘力挽狂瀾,又豈能怪責)。當前,想要追索新樣貌新內容新精神的武俠儼然無容身之處──
武俠也來到無用武之地的時代了。
非網路動物的我,也不得不改轉往此一陌生領域繼續延展武俠的開拓。
在SOSReader線上連載三十二萬字武俠《王的十二女色》後,費勁了幾年的時間,終於將【大虛空記五部曲】完成了。雖然很遺憾的,第一部《誰是虛空(王)》(第五屆溫武得獎作,但當時明日未出版,眼下礙於雙方權利故,亦暫時無法發佈連載於網路)與第二部《王的十二女色》都不能有實體書,不過至少【大虛空記】這個逾一百萬字的書寫計畫,我的的確確寫完了(《王的十二女色》初版十五萬字寫畢於2010年,但我老覺得不足,因是不能算是真正的完成),總算有頭有尾,能夠對得起自己,以及曾經或依然期待此一系列的人們。
而【大虛空記】以後,我展開的新書寫計畫是【武林異色譜】九大卷──卷一是溶入犯罪推理小說、向Lawrence Block致敬的《幻影王》(奇異果文創),卷二是武俠與嚴肅文學並置同行的短篇小說合集《詩集》(角立出版),卷三是第九屆溫武百萬得獎作、對人心七情人性六欲探祕的《在地獄》(明日工作室)──此一書寫計畫,將會朝向更為繁複歧異的路徑走去,沒有同一的江湖,沒有人物與背景相通的關係,不像【大虛空記五部曲】明確處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武林異色譜】就像一個星系的九顆獨立恆星,必須孤自發展。
《英雄熱》是【武林異色譜】卷四,十萬餘字,分上下兩卷,上卷《麒麟亂》,下卷是《英雄繚亂》。《英雄熱》處理英雄書熱潮與興衰,一方面是凝視武俠小說黃金年代的崩解難忍,另一方面也暗自寓意當今風行的漫畫英雄改編電影。
在上卷的世界裡,英雄是一門充滿創造的行當,無論是英雄書中的英雄,還是現實裡的英雄們,都還有著遠大的未來。基本上《麒麟亂》是常見的英雄少年成長故事,唯成長總是少不了幻滅,總是少不了動盪、毀壞、悔恨與澈悟。
到了下卷《英雄撩亂》就稍微複雜一點,除了有三線敘事外,且主要人物已經活在英雄書盛世以後的萬事衰微時光,英雄書什麼的都不再切實際了。而在看似無所可能的環境裡,有志於此的人究竟該如何做如何堅持,才能繼續書寫?
我調度不同人物對虛構故事與武學技藝的執迷狂戀,我思索著英雄與反英雄,我關注的是人和英雄之間的關係,人如何成為英雄,又或者生來有英雄命運的人如何違抗之、如何寄居於文字的想像之間、如何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而英雄到底是什麼呢?怎麼樣的英雄才算英雄?英雄在自身領域為英雄,但離開以後呢?在別的地方,英雄還能是英雄嗎?究竟動用絕世武藝的人是英雄?還是寫英雄的書寫者是英雄?《英雄熱》追究的仍是如此命題這般旨趣。
其實,我一直明白,武俠小說漸漸(或已經是已經)的死了。
武俠必須變成一個移形換影到其他領域轉生火燒變體火燎的名詞。
在武俠都不武俠了的時代,我堅持作為武俠人,是一場任誰都笑不出口的喜劇,也是一種教人哀無可哀的悲劇。不再需要武俠的世界,依然世界。而沒有武俠的世界,對我來說,卻是世界失去名字,像是死。
說到底,是我需要武俠,而不是武俠需要我,更不會是世界需要武俠。也因此,《英雄熱》寫的、我真正想說的,不外乎是我對武俠的悼亡、深情追憶,以及最後最後的用盡可能──關於武俠未知數的探索和重新定義。
沈默《英雄熱》於鏡文學:
https://www.mirrorfiction.com/zh-Hant/book/66
文◎楚狂
沈眠年紀不小了,晃過了人類一半的光陰,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地睡不著覺,或是在某次上班或趕赴某場講座時,在交通工具的窗戶鏡面反射中,突然惆悵了起來。
因為,我會。
但這傢伙異常堅韌(還是固執?),正如沈默可以平靜的說:「詩人面對不可能,往往需要無比的勇氣與堅決。有時,詩人迎接不可能,就是為了輸,為了倒在不可能之前,為了成為一個偉大的戰敗者。」為此,我崇拜不已,又熱淚盈眶。
是怎樣的一種愛一種癡,「就是為了輸,為了倒在不可能之前」這樣祭品般的精神,又如那被折磨凌遲的先知,後來的神那樣?其實不外乎,沈默渾身一直悶燒的「武俠精神」,武俠精神悶在他身上緩緩的燒,劇烈、滾燙、不易瞬熄。
寫詩的時候是沈眠、締造武俠宇宙的時候是沈默,這傢伙龜毛又非常潔癖。他創造過許多命運,也殺戮了一個個創造的角色,以往一直投注在武俠小說中,詩是需要他放鬆時候的休閒,偶爾(其實很頻繁XD)投稿向報刊雜誌文學獎,但一如他詩〈小李飛刀〉:「你拔出來/你射/那個敵人/掉入閃電的邏輯/無路竄奔」那樣讓敵人無可遁逃,小說是沈默的三刀流、七武器,而詩則是沈眠的拔刀術。
沈眠解讀其他的武俠詩是「武俠語言表現詩歌」他強調詩歌才是本體。又說:「唯我的詩歌武俠比較接近以詩歌語言承載武俠,亦即武俠精氣神方是主調。《武俠小說》收錄的理應更趨於,不是武俠詩的武俠詩。」
很歉意沒有讀遍沈默的武俠,而且這傢伙可能初老症時發時不發像六脈神劍,有時候話還很多,好險《武俠小說》這套詩集句子都很短,讓我比較看得懂了~身體也強壯了關節都不痛了……(以下省略)
咳──回到本題,在第一、二回,我起初有點失望沈眠會不會打算一直使用A=B的套路,頂多A+C=F這樣的寫法,這和我認為的「挑戰」有差距。不過第三回12、13,乃至四回以及書寫拉長的五回,果然決鬥精神的沈眠向自己決鬥了,他不但把敘事拉長,慢慢跳出題目的限制,不再指涉〈〉裡面的樣貌,繞著〈〉遊走,例如〈沒用的阿吉〉不只是阿吉,〈白髮魔女〉更像對癡情的愛情份子叫囂。甚至我很喜歡的〈摩訶無量〉、〈覆雨劍法〉,更是側對或背對〈〉,不再那麼緊握住〈〉,〈〉淡化彷彿背景,一晃一晃的更詩化語言,詩不再只是附庸武俠的影子。
「武俠的精神在於決鬥。我寫《武俠小說》,終究還是意圖於推倒、改變通俗大眾、嚴肅文學對武俠必然是低等產物的輕賤與刻板印象。」看見了嗎?沈眠彷彿在荒漠、在礦野上,飛沙走石,冰雹雷霆,他執劍揮刀向一具具從地心、從歷史裡爬起來的殭屍,一刀一刻的斬燬,儘管敵人始終不絕,衰老的、死去的仍然一個個回春,而戰友們也一個個放下疲憊的劍,屈服於現實,朝晴空萬里的劇場走去。但沈眠意無反顧,他揮刀如寫字,一筆一劃非常嚴謹,深情,又跋扈。
武俠發展至今,被創造、再製,筋斗翻了又翻,表演者頭昏觀眾又眼花,武俠的宇宙被越來越侷限,故事只好越演越刁鑽,很多人覺得武俠已經不再有機會了。然而沈眠寫詩集《武俠小說》,找到主題(對象),向他們致敬、摹寫、甚至二創,我覺得這是一種新的可能,沈默的強悍,正是沒有人比他看得還多,還同時可以兼具詩的技藝,並且容易厭煩...不對,懂得挑(ㄊㄠˇ)戰(M),擁有這些外掛,遂《武俠小說》得以成為越來越好看的劍舞。
〈摩訶無量〉這樣寫道:「你們打開/身體裡的門/無敵出現/追逐著無敵/追逐著不可能」我覺得這就是沈默/沈眠,他總出奇不意,總在繁花錯落的劍花當中,找尋最細微的縫隙,可能有時候遍體麟傷,但他享受「戳中」你我的那一瞬間,既痛且喜。
期待後續,期待各位也成為她/他/它的公狗。
〈打狗棒法〉:「
最輕賤的藝術是
你自願成為她的公狗
她卻丟棒
不用
只想痛打
叫你滾蛋蛋」。
詩集《武俠小說》連載中!
https://sosreader.com/project/kunfunovels/#intro
佚凡
一堆奇形怪狀……
今天的高雄些許燥熱,懸掛在腰際的配飾不斷地響著叮叮噹噹,電視頻道AXN日前轉播的新版馬蓋仙,所有的人都形怪狀。
或者穆德與史考利,契約,他們被遇到的故事,奇形怪狀的故事。
然後,在影集《功夫》中飾演少林武僧的大衛卡拉丁也因此死亡了。
戲裡、戲外,都是奇形怪狀;如同今天,來到了第五等殘障特考的試場,明華國中,高雄市鼓山區後火車站。
吊飾仍叮叮噹噹地作響著,預示了死亡即將的到來。
被註定好了的名字,即將死去,車水馬龍的明誠三路上斑馬線連綴著兩地各自不同期盼的視線,寂寞的群眾像是十二樓的莫文蔚。
或者,沈默從紀德到邱妙津再到駱以軍的書寫,那些一路被抹拭掉的,沿途不斷地添加包袱能帶來什麼,層層累聚的灰袍素衣並不能帶來更多的傷悲。
所以,只好談起了身世:那一年目睹消防隊員自橡皮艇上親自下水到流沙岸邊拯救被困的遊客下一幕是崩落的SNG巨石,畫面Live中斷。
後驛(人們都死了。),或者後站。
而且,是奇形怪狀地死去。
叮叮噹~叮叮噹~
《廣陵散》絕跡江湖,任賢齊、劉正風、曲洋。
(後來,不可置信地凝睇著林青霞:是妳嗎?)配戴著妳的許諾,卻早就知道這已經不是妳的許諾了。
妳也早已經不是妳了,卻仍是如此地在意;關於喜歡、關於悲傷,那是什麼?
許諾的企盼。
(後來就變了自己的。)許諾的企盼。
Louis Armstrong唱到「What a Wonderful World」突然露出了羞赧靦腆的笑容。就像是李布衣在賴藥兒的故事中,兩人都不在場的故事被上演著。
後驛一路上鄉民們的允諾後站。
像是超級久遠的年代,《西夏旅館》尚未交印付梓甚至連雛型都不被結繩的荒湮斑駁年代,師門前輩高人輕敲著肩膀說著「最近:我跟你一樣,」一直引文。
(沒有人,沒有別人。)
最後的最後,李布衣抱著賴藥兒的屍身是最難以忘懷眼淚簌簌而下的時候。
哽咽時的大音希聲嘈雜切切流水間關扶蘇市聲鼎沸飢腸轆轆鶯燕語淙淙。
有一年在鎮外市集的麵攤上進行早餐,傳來了法事的梵唄呢喃,就哭了。
還要再寫下去嗎?不斷重播的生命劇情,不斷被翻拍的經典影視。
變成微細的一線香?
已經過了可以交卷外出的時間點,還在拼命著,早已申請延長時間的袁庭堯仍埋頭奮戰著。
終於,到了最後。操持著比前代江湖描寫壞軌的磁頭聲線還要緩慢粗糙令人嫌惡彷彿曾經大戰黑白郎君的拾字郎不知道在扮演哪一位遊民,袁庭堯碎屑地嘀嚅著交卷,「ㄒ業謝謝謝老~師。」尾音拉長,眼瞼以上像是貓科動物遇到強光的緊繃,鼻樑以下嚴重地扭曲纏繞裂帛四絃歌不成調地綑綁束縛裂帛前的嘶嘶。
(也不管拾字郎由誰扮演。)(可是最後的結局總讓人不得不聯想到花無缺和小魚兒。)
所以,燕南天其實是基度山或者尚萬強?
或者韓信?
所有的故事都不曾察覺自己?
「我祝福您幸福健康。」教室外緩緩地抽出了吊掛在腰際的吊飾負在背上快步向前以一招「六道輪迴」賜死袁庭堯後起斂容地頌讚了一句慣例的開爐偈。
意外地在很後來才知道,袁庭堯和上一位死者何家鳴是好朋友,雖然兩者彼此的死亡之間沒有太多牽連的關係,仍然苦笑地想起了穆德和史考利;那些亡命之徒,醫生像醫生般地死去、音樂老師像音樂老師般地死去、傳說中的水手服高中大姐姐......
而帶藝投師的崔略商呢(雖然出走的是更早的鐵游夏。)?
叮叮噹~叮叮噹~詐死的除了李沉舟,還有茱麗葉。
(妳是俞平伯說的秦淮河首席花魁紀千千。)
除了聶政,從來沒有一位故事中人作好了準備。
在後驛奇形怪狀地死去了後站,但是,出埃及的故事從不曾停止。
孤獨人是外圍老大,譚隼人是沒有人,〈駢拇〉不用看就知道是偽書。
草於4/16/2017 7:26 PM又超出字數了@@我是「譚」隼人的年代;在臉書上遇見表姐;考完了;關於寫作;敬悼鄭問;敬悼黃易,所以將「現代詩與我」易成「刎頸之交」。
沈默《英雄熱》於鏡文學:
https://www.mirrorfiction.com/zh-Hant/book/66
上卷:麒麟亂
論劍室主人江阿爹以編寫十五年的英雄書《麒麟人傳奇》聞名於世,其子江虎隱耳濡目染,對作為英雄有一頑固欲求,縱然暗自喬裝為麒麟人的行動中受重傷,仍舊不改其志。江阿爹莫可奈何,將虎隱托給朱雀王傳授刀法。而江虎隱在上得朱雀大山苦練兩年有成時,阿爹遭逢危機,下山扮麒麟人的虎隱大顯神威,將逼迫其父的名伶夏晚懸與玄武號擊退,唯虎隱志得意滿時,卻惹出四大門當家唐金驕、獨孤嬾、夏勘花齊聚麒麟鎮,一場風波無可避免……
下卷:英雄繚亂
這是分為兩種系統的武林世界,在正派(王道)與外門(邪道)數百年的對峙以來,此衰彼長之下,外門的三大組織蓬勃發展,愈見強大茁壯,而正派人士人才凋零,漸被邪道的勢力壓制,翻身不能。
三名主要人物,一是天生奇才、展露驚人武學天賦且身為武林聖地鳳凰臺繼承光大者卻一心一意於書寫、企圖使自己的《舉世英雄書》成為此領域絕頂作品的鳳凰遊,一是為拯救家族親友脫離被控制的貧苦哀賤生活、持續向外門統帥三大邪頂冒死挑戰以提升武藝、想要成為王道英雄的飛震翼,最後是獨力苦苦支撐武林正派興衰、為天下人安治和樂全力以赴的天王流門主天王遇──他們必須面對邪道三位絕代宗師,包含天照宮的天照日墨、碧玉家卓立鋒及虛無座下君無愁,力挽狂瀾之既倒。
他們各有各的背負,各有各的難題,一個是企圖逆反自身的責任和宿命、掙扎著想去完成真正想完成的事,一個是信念與能力屢屢遭受打擊、愈來愈困惑懷疑自己能否有英雄作為以對得起故鄉親友的期許,一個則是發現身體裡有個宛如強盛陰影的不知名疾病正在崛起、必須在體內毀滅前成功抑制邪道的發展──究竟他們該如何迎對如此王道勢微邪道昌盛的時局,他們能不能堅持原來的道路不動不搖,是否能夠走向自身預想的命運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