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故事第四十一期

小編雜談

各位讀者:

    最近沒梗，不知道要寫什麼，不過倒有些事鯁在心裡，沒想通，也不知道會不會通，試著來談談，寫起來雜亂無序之處希望讀者包涵。

    即使現在人到中年，我偶爾還是會幻想自己身背兵器，睥睨四方，套句古詩可能就是：拔劍四顧心茫然，或是：我自橫刀向天笑之類，總之很中二就是。雖然這種中二感應該是古今人皆有。

    因此我雖然終究沒能寫出什麼武俠小說，建構出什麼精彩的武俠幻想世界給讀者，不過本人倒是時常進入某種中二的武俠想像中。

    最近身體很不好，倒也不是即刻會死的病，但也病苦到偶覺厭世，所以也接觸些禪修靜坐之類的法門，我以前就對佛法之類的覺得有趣，畢竟什麼中二不二之類的說法真的很玄很有意思，不過知道是一回事，修養完全是一回事。要我說佛典故事我也可以說不少，不過叫我靜坐，我仍然是心思紛雜，完全靜不下來。 就像王語嫣，道理說都會說，手上沒功夫。

    我以前曾經想過，修佛和寫小說是我人生的岔路，選一個就要放棄另外一個。我以前不懂覺得佛法，覺得修佛就是清淨無為，讓腦袋變空白，而寫小說是相反之路。不過最近接觸禪修，才了解自己當初是多麼地錯誤。靜坐放空並不是目的，而是放空之後才有可能接觸到佛法說的那個人人原本皆存的佛性，一種本來就自在圓滿的智慧。 所以放空並不是叫人要什麼都變空白，而是一種修養，放下雜念，心裡才能有點機會得到智慧。

    寫作的困難有時反而在雜念太多，所以禪修與寫作或許是可以並容相輔的，這是我最近的想法，但到最終究是不是還是不同的道，這我要走得下或許才會有些進一步的體悟。

    來講講我最近學佛心得。佛法很有趣的是凡事往自己內心看，修都是修自己，沒有在修別人的，各人造業各人擔。另外一層我以前沒有領悟的道理是：佛法相信眾生平等，而這個平等是建立在人皆有佛性這個觀念上頭，換句話說，就是要相信別人(眾生，當然這個眾生後來被衍生到更廣，非人類的其他六道皆眾生)都有自在佛性，只是人都被蒙蔽而已。這個觀念很溫暖也很動人。要相信人都是好的，可是不要去怪別人和別人爭，人能做的還是只能修養自己。

    這和武俠那種路見不平，行俠仗義的價值觀看起來是不相容的。這倒是真的我到目前還無法調解的地方。人說金庸的天龍八部是在從佛法那得來許多觀念注入武俠的世界中，不過在天龍八部裡也不就是寫個有情皆苦而已，金庸有調解這個外在行俠與內在調服順從的價值觀嗎？要找的話勉強就是掃地僧對慕容家和蕭峰一家兩代說法的那段吧。武功練到更高，必須要搭配著相應的佛法慈悲修為，否則只是傷己。這勉強可以解釋說行俠是需要智慧的。有更高的智慧，才更可能正確的行俠。可是有了更高深的智慧，武功(廣義衍伸說是行俠的能力)也往往就不重要了。(但力壓蕭遠兩家，憑的還是高深的武功而不真的是佛法啊。)

    對了，說到價值觀的調服，對我來說是認真的事，你或許會說，武俠是虛的，是人活在這痛苦世界上的自我滿足的虛幻想像，而佛法是實的，是人世間真實的硬道理，怎麼可以相提並論。可是人一生中二到一個程度像我，總覺得俠義並不虛幻，人可以放棄寫武俠小說，但不能放棄當俠客的想像(中二啊中二)。

    岔題聊一下，佛和俠對我來說另外有個類似點，就是理論上都有些深刻動人的地方，可是落實在現實，往往都有些順應世俗的地方(不好意思說媚俗)，像武俠小說那裡有多少是真心在探討俠本身的意涵呢？或是像佛陀本身原本身為人的故事就很感人，何必一定要說他出生就會說話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之類。

    或說地藏王本願經。 地藏王菩薩的大願是很感人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可是人心怎會無惡，地獄怎麼會空，地藏王本願有種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崙的豪氣與悲壯，地獄不空是說，我願陪伴理解你們這些懷著罪惡的受苦之人，我永遠不離不棄。

    可是地藏王本願經還蠻恐怖的，地藏王變成像是典獄長般介紹業務，說地獄無邊無盡，有種種恐怖刑罰，只要你為惡就一定會落到地獄，陽世間為惡還可能逃避不被抓到，但死後無處可逃。 但如果你說這就是叫人不要做惡，要全心修養為善也還好，但感覺又開個後門，說只要供佛布施等等，就可以累積功德之類。 所以現在很多信佛的感覺都是生意人。

    而愛看武俠的大多也只是中二，YY。

    總之，我還沒想通俠與佛之間的調服問題。有些事總是值得人認真思考對待的。很多答案也不是這麼簡單，粗淺如霹靂布袋戲老愛講什麼三教，但永遠停留在非常傳統儒家的保守家庭想像裡，佛門也就是個武學門派的想像，要出來殺人時也只要說個啥斬業非斬人殺人為護生就可以自欺欺人了，這和海濤法師講放生為贖罪有什麼差別?

    俠要怎麼行，終究是無法和佛法一樣成為一個自身圓滿的價值體系，兩者是可以調和還是永遠無法相容，我不知道，我還在學習體會。但有件事我倒是很討厭的。 那就是當個網路正義魔人。 我之所以有點資格這麼說是因為我本質也就是這樣一個網路正義魔人。 只是我年紀越大越有自覺地知道老愛伸張正義都是自身傲慢的表現，世間事往往非黑即白，都有些兩難之處，能體會複雜的人世，有時看事情就會比較寬容。而相反的，同樣的事，正說反說都是可以挑出道理來說的，正義有時是誰的正義而已。

    其實想想我骨子裡的傲慢氣還是改不了，我心性修養還是很差，所以最近好像變成一個越來越和稀泥的人，變成一個時常反改革反清流的保守份子，其實只是我傲慢地不想和網路上越來越多的，和過去年輕不懂事的自己一樣的那些人一樣而已。 所以我也並不是真的得到什麼超然圓滿的智慧，只是我傲慢過了頭，連同溫層都想要刺而已。希望修佛真的能帶給我智慧。如果有真正的智慧，或許我就不會看不慣這些正義魔人了吧。(此即所謂：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另外我想談一談行俠和正義的距離。 在我的俠義觀裡，行俠和行義是不同的(行俠未必比行義高尚，對我來說是兩種定義)。例如投入社會運動啊，婚姻平權或者環境保護政治改革等等，不是流於在網路上喊喊口號罵罵低級對手來自我感覺良好(即我上面定義的網路正義魔)，而是真心並且付諸行動的投入，這樣算行義，不是行俠。 行俠在我的定義中是那種突發的處理，未必是預算好的，未必出於某種長期投入的道德標準的。甚至有可能是錯的。 那是當下的，諸多判斷兩難下進行的思考及最終付出的行動。

    而不管行俠與行義，距離很重要。對我來說，網路之所以虛幻就是距離，武俠小說之所以虛幻為人不齒也因為是距離，與真實人生的距離。 在網路上正義凜然，在我看來多數只是出於傲慢(與相應的自卑)，終究在現實中也只是傷人傷己而已。就算不是出於傲慢，執於單純的正義教條，也會阻礙對複雜人生的理解(這我倒比較保留，或許人一生中二也許也是可以更幸福的，萬般皆是命)。

    我很喜歡以前一個廣告的廣告詞： 世事無常，對人好一點。 不是世事敗壞，所以要撥亂反正，是世事無常，對(身邊)人好一點。

    佛家講平等講慈悲，俠者也出於同情與慈悲，都不為己，只往內心處看，這或許倒是一同的。

活動快報

沈默

        武俠是什麼？藝術是什麼？詩又是什麼？

　　我關心的，始終是無法定義，始終是不可能，始終是追擊也似的探問著同樣難以名狀的問題，一次又一次，定義無法定義，可能著不可能，慢慢觸及生命裡看似空無所有但又無處不在的詩意遍有。

　　如侯孝賢的《刺客聶隱娘》、王家衛的《東邪西毒》，都以其獨特的電影語言詮釋武俠的核心與精神，而不是舊有既定的武俠規模，分別演練引申成人心就是江湖、萬物自然無不是武俠的絕世主旨，乃創造出嶄新武俠風味。

　　這一次的講題，我想從溫瑞安、嚴忠政、李進文、路雅、陳子謙等詩人的武俠詩開始說起，步步驚神地接近我的詩歌武俠──不是將武俠語言塞進詩歌裝置，而是以現代詩語言演繹武俠主題──並藉此展現《武俠小說》可能的樣貌。

　　武俠作為我的錨，詩歌則是我的游牧，而《武俠小說》無疑將是我對武俠就是詩歌此一概念的完整鍛鍊。歡迎各位帶著自身的錨前來，與我一起在Open-Class裡周遊無限開闊狀態，一起自由移動，一起交換彼此對藝術認識的更多可能。

　　講題：〈當《武俠小說》成為詩集──詩歌與武俠並肩而行的可能〉 　　講者：沈眠

　　展覽：國立臺灣藝術大學有章藝術博物館舉辦「移動之錨」特展

　　地點：台灣藝術大學藝術博物館Art Museum（NTUA）

　　　　　新北市板橋區大觀路一段59號

　　時間：2017年4月8日下午三點半至四點半

　　參與方式：現場報名或至活動頁面報名 　　http://www.accupass.com/event/register/1703291132191126583442

(小編註:沈眠是沈默寫詩的筆名，沈默是沈眠寫武俠小說時的筆名，最近開啟了一個馬拉松式的詩集寫作計畫，詩集名為武俠小說。並有現場活動，以上是活動資料，請讀者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