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時間的長短,隨著心境不同往往有矛盾的看法。有時候覺得人生太長,我們必須找一個可以魂牽夢縈的理想來獻身,有時候又覺得人生太短,短得必須保握時時刻刻,以便活出生命的精彩。 我有一位老師,幾年前從建中資優班導師退休,籌組了台灣原聲教育協會,為住在玉山的原住民部落培育優秀人才,每個周六周日來自數十個部落的孩子住到這個假日學校一起學習,透過合唱練習與比賽建立他們的信心,但是背後最主要的是學業與生活的輔導,協會承諾會陪伴他們到大學,我相信在這麼多優秀熱情又有使命感的志工老師長期帶領下,在團隊生活與學期中,這些孩子會對社會對部落文化建立相當的感情與向心力,我們長大之後,一旦台灣每個原住民部落有真正優秀的人才願意長期回到部落裏努力,這才會是台灣原住民部落真正改變的契機。 記得八八水災過後不久,我詢問老師這二年來的感觸,她說:「當我看著被挑選出來的孩子努力地學習,我知道,他們未來的一生,絕對跟我們還沒來到這裏不同!」 她的心情我能理解,因為在建中資優班教書,雖然她面對的是全國最優秀的學生,但是她知道,無論她多認真教,或者摸魚打混,這些學生都不會因為她而生命有所不同。 這種追求生命中「有我沒我是否有所不同」的意義與價值,遲早都會變成我們人生中的大哉問,當然我們可以自私的追求自己的享受,生活富裕,日子輕鬆舒適,像是柳絮般的飛在人世間的痛苦災難之上,但是我們若找不到更大的關懷與獻身,這種自在反而會翻轉成另一種惶恐和沈重:「到底我這趟生命之旅,做過什麼事?」 我有位朋友曾在高盛金融集團担任執行董事,後來早早退休投入公益活動,幾年前曾到台灣最有錢的基金會當執行長,去年她找我,才知道她也離開那個基金會,在台北市永康街鬧市旁租個房子,輔導一些弱勢的孩子功課,她詢問我有沒有空教他們作文。 或許旁人會好奇,一個正當壯年的人,為何要離開位高權重又多金的工作,或者待在大的基金會也可以實現許多理想,卻拋棄這一切,自己到第一線親自教那些被放棄的孩子們。 我猜,我應該也是心裏面那個聲音在呼喚著他們:「這個世界有沒有因為我的存在而有所不同?」 義大利作家卡爾維諾曾經這麼形容死亡:「死亡就是我加上這個世界,然後再減去我。」卡爾維諾用這個公式來提醒我們,當我們離開人世時,有沒有給這個世界留下一些光彩與溫暖。 佛眼和尚說:「水自竹邊流山冷,風從花裏過來來。」生命的意義並不是關起門來「發明」來的,而是要走出家門,到塵世中去「發現」。 或許只有忘掉自我,往外關心他人、關心這滾滾紅塵,才能在與周遭應對之中發現自我,我們個人的生命意義也才能從中間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