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接獲建中校友會的連繫.希望我能參加畢業35年的擴大聚會.剛好昨天又看了公視播出的民歌四十演唱會.於是想起學生時代那段日子. 下面文章是前些年所寫.記錄對當年的感懷. 那一段年輕氣盛的歲月 有人說,台灣的一九七0年代,正像歐美的六0年代一般,是理想正在燃燒的時代。 民國六十幾年,台灣的經濟正從風雨飄搖的四0五0年轉變成穩定成長期,幾乎只要努力就有收穫,因此逐漸累積了一些社會能量,再加上開始有一些留美的歸國學人帶回一些想法與挑戰體制的行動力,偏偏這時政治上還是戒嚴時期,雖然已是白色恐怖肅殺氣氛的末期,但是一方面「看到無限可能的希望」,一方面又受限於「保守規定與自我疑慮的恐懼」這兩種情緒相互激盪下,那種苦悶,以及龐大社會力正蠢蠢欲動找出口的風雨欲來前那種焦躁,大概是現代「只要我高興有什麼不可以」的年輕人所難以想像的。 我高中讀建中,位處於那時台灣看世界的窗口「美國新聞處」以及傳統保守卻又足以當進步跳板的「歷史博物館」這兩個展覽會場中間。 洪通的畫展人潮,擠滿從美新聞處到歷史博物館這一、二百公尺長的南海路,從南海學園對面的建中校門走出,剛好看見了傳統與現代在拉距著。 中美斷交碰到雲門舞集薪傳首演,建中國學研究社的同學在辛意雲老師召集下,都成了舉火把的臨時演員,保衛釣魚台,鄉土論戰……年輕的我們似懂非懂的跟著人家貼大字報,寫血書。是的,那是段理想正在燃燒的日子,年輕人精力沒辦法發洩苦悶之下的出口吧? 我還記得那是個「和女生在校外走在一起」被教官看到會被記大過的時代,那是個人人理三分頭的時代〈所謂三分頭就是把手掌緊貼頭上,頭髮若超出指頭所夾的長度就違反校規〉,幸好,我讀的學校是號稱自由放任的建中。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那麼「熱血澎湃」,很多人在認真讀書,我呢,算是個「東張西望,東玩西玩」的人。 由於被分發到高一24班,這是個具有傳統的一班,所謂傳統就是除了大家知道,一個學校有校刊之外,我們這一班還自己出班刊,而且往往班刊編輯內容及印製,都還比其他學校的校刊來得有水準。 因為我是24班班長,所以自己任命自己為班刊的總編輯,我認為編班刊是一種手段,是一個機會,可以藉此讓班上同學參與,並且透過共同達成目標的過程,激發同學們的熱情與彼此的感情。 這種最初的想法,一直延續到至今我對所有活動,所有與朋友互動,乃至於所有生命歷程的基本態度。 編班刊,辦活動,朝偉大的願景完成一項又一項的挑戰……這一切都只是手段,最重要的,我最看重的,是與同學,與伙伴,一起努力,一起歡笑,一起哭泣,在熱情付出中得到個人生命的體會與成長,這是我所珍惜的,至於刊物編得好不好,活動成不成功,願景有沒有意義,這一切就隨著時勢或因緣來決定,我並不在乎。 因此,別人出班刊,大概都是分派幾個人去拉廣告或找師長贊助,但我希望大家一起用自己的力量來賺錢。那時候台灣的建築業正開始成長,我們就去幫忙發廣告傳單,挨家挨戶塞信箱,發一份賺一毛錢或二毛錢。於是在那一年中,每個小周末〈建中星期三只上半天課〉及周末,全班分成十多組,遊走在全台北的每一個地區,把手印留在每戶人家的信箱上。 編班刊是個機會,目的是為了將全班的生活具體呈現出來,所以我在班上發展很多活動。 除了必須參加的班際球類比賽之外,為了擴大參與,我以班上每一排為單位,舉行排際比賽,這麼一來全班每個人一定得上場比賽,比賽項目有籃球,排球,手球,橄欖球。另外我們還組織了棒球隊及手球隊,做了漂亮的制服,與各班各校挑戰,到處征戰。 除了班上自己的球類比賽之外,還有牌類競賽,包括橋橋與拱豬,也是以排為單位來競賽,很正式地有模有樣的仿造正式錦標賽地在自己班上舉行。 以這麼活潑的班上風氣,呈現出來的班刊當然是沒有話說。 其實該感謝當時建中有這麼開放的校風,幾乎沒有一個老師會管教學生的,每個老師的氣度也大得很。 比如說有一次在英文課發生的糗事。通常我上課不是在看小說就是在「閉目養神」,因為我的座位是正中間一排最後一個位置,所以應該是很安全地休養之地。通常我若睡得太熟,下課要喊口令前我還沒醒來,坐我旁邊的同學會及時把我推醒,結果在某一次英文課上課半途中,隔壁同學把我推醒,我睜開眼,看到老師站講台上正好沒有說話,我以為她在等下課口令,於是毫不遲疑就大聲喊出「起立!」把專心聽課的同學嚇得一愣一愣的,只有我一個人尷尬地站著。幸好老師溫和地一笑:「咦!你們想下課了?好吧,那就提早下課好了!」之後全班才暴笑起來。 又有一次,正逢友校北一女校慶園遊會之類的,不是假日,是一個要上課的平常日。很多同學都心癢癢地想翹課或有辦法的人想請公假去看看女生們。我為了「照顧」沒有辦法的人,於是就跑去找老師們,把上午四節課全調開了〈反正理由很容易找,什麼練合唱比賽,參加什麼比賽練習……〉,然後全班整隊,堂而皇之地走出校門作「戶外教學」去了! 想不到在北一女亂逛時,碰到課被我們調開的生物老師〈因為她課被調開後也沒事,所以出來玩了〉,只見她和我眨眨眼,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麼。 大概就是這麼多老師們的寬容,讓年輕氣盛的我們,得以平安地成長。 從高中時,班上活動及學校課業與社團生活,對我而言是兩個不太相交的平行線,這個態度,也一直延伸到大學,乃至於現在將工作、家庭、與社團,都當作是必須同時兼顧的平行線。 在高中課業壓力下,我的社團生活已經是多采多姿,到了大學,顧忌更少,資源更多,社團生活就更加瘋狂了! 其實我從小到大都是拿全勤獎的,因為我從來不會因為生病而請假,沒去上課當然都是為了玩,所以自然是請公假囉!記得高中和學校主任教官交情不錯,所以我的公假單只要自己蓋上自己社團的職銜章就可以離開校門,不用經過層層老師,組長,主任來批准。因為方便,所以常常請假出去看電影,也奠定下我喜歡看電影的習慣。 不過雖然我常常沒上課,上課又不專心,作業不認真寫,但是我的操性成績因為全勤同時參加社團又記功又當班長,再加西加,卻變成了100分,滿分的德育成績,一時蔚為美談。 其實從高中養成的習慣至今似乎都沒有變。 以前自己刻了一個閒章「人不痴狂枉少年」。步入了中年之後不敢再用,怕別人說:「這人老了,一直提當年勇。」,其實不是啊,心底想的不只是人不痴狂枉少年,而是人不痴狂枉中年啊! 大概自己真的長得太一板正經,比如說大學時參與的社團或活動都是「仰之彌高」的理想性活動,比如說山地醫療、口腔衛生推廣服務隊、系學會,或是創辦童軍團,當班代、社長……理應是又嚴肅又有理想的「有為青年人」,非常遺憾的,大家不知道我很喜歡開玩笑。當年學校有幾件「公案」至今沒破,因為沒有人會相信是我主使的。 當年,每逢過年過節,我總會來個惡作劇,調劑、調劑醫學院沈悶的氣氛。頭些年是小規模的,後來就愈玩愈大,以全校為對象。比如說,註冊當天,是學校人最多的時候,我在註冊前一天就會找一群同學,大家寫好各式各樣好玩的春聯,半夜,穿好黑衣黑褲運動鞋,到學校各處張貼〈比如說在教官宿舍門楣貼上「六畜興旺」……〉,貼的時候我們都用疊羅漢的方式,貼到讓人撕不到的高處。 夏天呢,不適合貼春聯,就改吹保險套。早些天從醫院的家庭計劃中心找來許多保險套,然後像吹汽球般吹得很大〈真的可以吹得很大,你現在就可以試試看〉,還特地去買鮮乳加在裡面,然後一樣是用疊羅漢的方式綁在大家一定看得到但是又扯不到的高處。 據說當年教官們在低年級班上詢問了很久,卻不知是誰做的,他們哪知道主謀是早就和他們及老師、主任們「平起平坐」的實習醫生們。 菜根譚裡有段話說:「君子閒時要有吃緊的心思,忙處要有悠閒的趣味。」用輕鬆自在的心情過日子,懂得所謂戲而不謔,開玩笑而不傷人,同時隨時提醒自己調適生活上的壓力,這些大概是在都市叢林裡重要的求生之道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