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小編推薦:凱特琳.道堤除了是暢銷作家、知名網紅,還是一位非營利葬儀社的經營者。《從此刻到永恆》是她以無邊無際的好奇心及黑色幽默,遊歷世界,探索其他文化如何面對死亡、怎麼思考生命的特色之作,搭配暗黑鋼筆插畫家蘭迪斯‧布萊爾的風格插畫,更能體會其中風土民情!
凱特琳.道堤,《 從此刻到永恆:一場身後事的探索之旅,重新叩問生命的意義 》,究竟出版
歡迎重返陽間!死者的亡靈節─墨西哥
(節錄)看過二○一六年的電影《007:惡魔四伏》,你一定會認出這個景象:花團錦簇、骷顱及惡魔盡出、花車大遊行,這是墨西哥市一年一度的亡靈節。電影一開始,龐德戴著骷髏面具、身穿骷髏燕尾服,和一名戴著面具的女子輕巧穿過混亂的人群,溜進一間旅館當中。
不過,妙就妙在並不是亡靈節遊行給了這部龐德電影靈感,反而是這部電影給了亡靈節遊行一些點子。墨西哥政府擔心世界各地的人看了電影後,會以為這個遊行是真實存在的(其實並沒有),於是請了一二○○名志工,花了一整年的時間重新打造這個耗時四小時的慶典遊行。
亡靈節原是個非常私密、以家人為中心的慶典,通常是在十一月的頭兩天舉行。據說,亡者此時會回到人間享受生者的一切娛樂。但現在這個遊行在有些人看來,是原本的慶典被商業化且粗製濫造的版本。對其他人而言,這是他們在全球觀眾面前放膽歡慶墨西哥的歷史,亡靈節不過就只是自然而然發展成更富世俗精神、更有民族主義的節日罷了。
遊行結束之後,我們費力走過亮粉大砲留下的漫天閃亮硝煙。與我同行的是莎拉.查維茲,是我所成立的非營利組織「善終制度協會」主任。她指出家家戶戶、商店行號都掛著亡靈節裝飾:糖骷髏,或是彩紙剪出的骷髏。
「啊!」她記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跟你說,我們住的旅館旁邊那間星巴克,有賣亡靈麵包。」亡靈麵包是一種圓麵包,烤好的麵包上頭有突起的人骨形狀,再撒上糖粉。
第二天我們會往西走,去米卻肯州。那裡比較鄉下,當地家庭過亡靈節已有很長的歷史。但在墨西哥市這兒,亡靈節曾於二十世紀初的一段時間逐漸失寵。到了一九五○年代,都市地區的墨西哥人認為過亡靈節是過時的民間習俗,只有文明社會邊陲的人才會遵循。
事情峰迴路轉。改變這種看法的一大動力,正是從美國逐漸往南吹來的好萊塢風潮。一九七○年代初期,作家以及知識分子對於好萊塢的看法,可以用記者瑪莉亞.路易薩.門多薩的話做為代表:那是「外國佬的派對」,裡頭有「騎著掃把、帶著尖帽的女巫,有貓,還有南瓜,在偵探故事裡讀到很有意思,但和我們毫無關聯。」門多薩寫道。她的墨西哥同胞們對於靠乞討零錢、替人清洗車窗維生的孩子視若無睹,而在有錢的社區,「我們的中產階級模仿德州人,讓自己的孩子穿著一身荒謬的打扮,到別人家去討施捨,而且他們也『一定』能討得到。」
正如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人類學教授克勞迪歐.龍尼茨所寫,這段期間亡靈節成了「國族認同的整體標誌」,與「美國化萬聖節慶祝方式」相互對立。曾經拒亡靈節於千里之外的人(或者所住地區從來不過亡靈節),逐漸視其為非常墨西哥的慶典。亡靈節不僅再次回到了大城市—客倌們,這可是007的遊行呢!—節日本身也成為許多弱勢群體的遭遇象徵。他們用亡靈節來哀悼那些不受大眾關注的對象,包含性工作者、原住民、同志權益團體,還有那些試圖跨越邊境到美國時不幸去世的墨西哥人。過去四十年來,亡靈節成為全墨西哥流行文化、旅遊文化還有抗議文化的代表。而在公開追懷逝者方面,大家倒是公認墨西哥領先全球。
點上蠟燭,歡迎死者回家
(節錄)每年到了十一月一日傍晚,生者與死者間的邊界變得薄弱,魂魄得以穿越。米卻肯州有個小城聖塔菲德拉拉古納,許多老婦人提著亡靈麵包及新鮮水果,踏在城裡的石板路上,忙著挨家挨戶拜訪這一年失去親友的鄰居。
我低下頭,走過垂掛著金色萬壽菊的門,入口正上方掛著一幅喬治的裱框照片。喬治死時才二十六歲。照片中他反戴著棒球帽,身後是樂團的海報。「滑結樂團?喬治,你高興就好啦。」我心想,同時又想到對死者的音樂喜好品頭論足是不是不太好。「啊,水土不服合唱團耶!這個選擇好。」
沿著入口走道,擺著喬治的三層祭壇。家人朋友拿到祭壇上的每一樣物品,都是為了當晚把他叫回家。自從那一年喬治過世之後,家人就在老家替他立了個祭壇,未來幾年他們會把祭品移到喬治在墓園裡的墳。只要家人繼續在那兒出現,請他回到人間,他就會繼續回來。
他的祭壇底部有一座黑色的香爐,燒著用柯巴脂做成的香,濃郁的香氣裊裊飄入空中。食物跟麵包堆得有快一公尺高,上頭點綴著糖果和金盞花。隨著街坊鄰居都來獻上心意,今晚過去後,這堆祭品只會疊得越來越高。喬治回來時不會是一具再次動起來的屍體,而是一縷魂魄,在他的靈性世界裡大啖香蕉與麵包。
祭壇中央放著他最喜歡的白T恤,上頭畫著一位傷心的小丑,還寫著「小丑」兩字。有瓶百事可樂等著他回來喝(這東西的吸引力我完全了解—聽起來雖然有點令人不舒服,但我也會為了可樂回到陽間。)再上方一點則是較為傳統的基督教圖像,有好幾個聖母瑪利亞,還有一個被血淋淋釘上十字架的耶穌。從天花板上懸吊下來的則是五彩繽紛的剪紙,圖案是骷髏在騎腳踏車。
喬治的家人大概有十來個圍繞在祭壇旁,準備接待賓客到深夜。腳邊有好些小小孩穿著亮晶晶的公主裝跑來跑去,臉上畫成卡翠娜骷髏的樣子。他們拿著小小的南瓜,要拿來裝大人給的糖果。
莎拉是做好萬全準備才來的,她帶了滿滿一袋的糖果。消息在孩子間傳了開來,於是她身邊簇擁著臉上畫著卡翠娜骷髏、手裡拿著南瓜的孩子,很多南瓜裡還點上了蠟燭。「阿姨!阿姨,謝謝!」莎拉蹲下來發糖,一派以前當小學老師時冷靜慈愛的架式。「我的班上每一年也會做這種有蠟燭的南瓜來慶祝亡靈節,但只要有一點火,學校的行政單位就會叫你不要做了。」她苦笑著說。
聖塔菲德拉拉古納當地的原住民稱為普瑞佩查人,他們最著名的就是獨特的金字塔建築,還有用珍貴蜂鳥羽毛做成的馬賽克拼貼。一五二五年,普瑞佩查族人的領袖眼見天花肆虐,就連所向披靡的阿茲特克人也敗給了西班牙人,於是他也向西班牙輸誠。今天,此地的學校以普瑞佩查族及西語做雙語教學。
今天,許多歡迎死者的元素—音樂、線香、鮮花、供品,早在十六世紀西班牙征服當地之前,就已經為原住民所使用。西班牙統治時期,有位道明會修士曾提及原住民很樂意採用天主教諸聖萬靈的各種慶典,就是因為這能夠非常完美地包裝他們原有的慎終追遠節日。
接下來幾百年,不斷有人想要根除這些做法。畢竟這些方式在「希望能將死亡逐出社交生活的德高望重菁英階層」看來,是非常驚世駭俗的。一七六六年,官方禁止原住民在家族墓園中聚會,殘酷地切斷了原住民與先人間的聯繫。然而習俗往往能找到方法繼續留存,這些傳統也是。
在聖塔菲德拉拉古納有戶人家,房子上方的標語用普瑞佩查語寫著:「科內利奧爸爸,歡迎回家。」科內利奧的祭壇占滿了整個房間。我把帶來的香蕉跟柳橙放在越來越高的供品堆上,家族中的女性家長趕忙走進來,端上好幾大碗熱騰騰的墨西哥玉米肉湯給我們,還有用玉米、肉桂、巧克力製成的熱飲。對於當地人家而言,這晚並非只是單向地接受別人獻給逝去親人的心意,而是與鄰里鄉親交流的機會。
在房間一隅觀察著一舉一動的,是科內利奧爸爸本人,他以等身大肖像的形式出現。他坐在一張摺疊椅上,披上斗篷,穿著黑色高筒運動鞋,歪戴一頂白色牛仔帽,彷彿是下午打個小盹。
祭壇的中央放著科內利奧的裱框相片,相片中的他戴著和肖像一樣的牛仔帽。照片後面立著一個木製的十字架。上頭掛著最具代表性的糖骷髏,也就是用糖做成五彩繽紛的骷髏頭⋯⋯還掛著貝果。「莎拉,在祭壇上掛貝果,這正常嗎?」我問道。
「正常啊,」她說,「你之後會看到很多貝果。」
拜訪好幾戶人家獻上心意之後,我問莎拉哪一個祭壇最能感動她。「最快樂的時候不是看到祭壇,是看到孩子們。」她朝一名小男孩比了比。那孩子大概三、四歲,拎著他的南瓜桶,穿著超人披風,搖搖擺擺從我們旁邊走過。「五味雜陳啊!我兒子活著的話,現在應該正好跟他一樣年紀。」小超人很羞怯地拿著桶子過來要糖。
我們繼續往南走,到了一個比較大的城鎮辛祖坦。亡靈節期間,當地街上會舉辦熱鬧的慶典。小販用大型金屬籤烹煮豬肉、牛肉,店家外頭的擴音機轟隆隆傳出音樂,孩子在街上放爆竹。小鎮邊緣的一個緩坡上,坐落著當地的墓園。
在十一月一日的晚上走進這個墓園,會讓人大受啟發。數萬根蠟燭的燭光點亮了墓園。這些蠟燭,當地的人家計畫了一整年,存了一整年,要獻給家中回到陽世的死者。有位小男孩很努力地在祖母的墓旁,重新點燃或換掉數百根熄滅的蠟燭。蠟燭的光輝,混著金盞花及線香的氣味,成了金色的煙霧飄盪在墳墓之間。
近年來,美國有許多城市開始舉辦亡靈節的活動,其中包含在好萊塢永生公墓舉辦的大型紀念活動。因為這裡離我在洛杉磯開的葬儀社只有幾分鐘的路程,所以我也去參加過好幾次。無論規模還是實際執行,好萊塢的紀念活動都讓人印象深刻。但以感覺和情感而言,卻遠不及辛祖坦。在這個墓園的牆內,感覺很安全,彷彿身處一顆發亮、跳動之心的中央。
混凝土製的墓頂平臺放著桶子,這麼一來回到陽世的死者就有東西能把供品打包外帶。小小的柴堆燒著火,讓團聚的家人能夠保暖。有個由長號、小喇叭、鼓,還有一把超大的低音號構成的樂隊從一個墳墓走到另一個墳墓,他們吹奏的歌曲,在我這非專業的耳朵聽起來,像是一種傳統的墨西哥鄉土音樂蘭伽拉,混搭了墨西哥街頭樂隊與大學體育賽事戰歌。
莎拉在馬可.安東尼奧.巴瑞戛的墓前停下腳步。馬可在一歲時夭折,照片裡的馬可頭上飛過一隻鴿子。他的墓是一座堡壘,約二公尺高,反映出父母哀痛的程度。馬可十二年前早逝,但他的墳還是擺滿蠟燭跟鮮花,證明喪子之痛永遠不會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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