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經濟不景氣,春暖花開之際的梅花、櫻花、海芋等賞花之旅,依舊擠爆山林。其實,大眾可能忽略了,真正最有「台灣味」的,還有土生土長的「台灣百合」……
輕哼著歌曲〈野百合也有春天〉,前往苗栗三灣鄉銅鏡村(新竹縣十二寮附近)拜訪「百合花達人」駱明永。來到分岔口,擔心通訊不良、山區路彎不好找,體貼的駱明永已經騎著機車、載著小孩,外加兩隻土狗,揮手迎面而來。
空靜的山野裡,看著這悠哉景象,讓人不自覺地融入村莊的氛圍中。想像不到的是,駱明永竟是竹科的工程師,卻選擇住到這「鄉下」來。
花季不同遍布全台 賞百合不急也不擠
雖然駱明永目前還需要輪值大夜班,可是大白天依舊是個「閒不下來」的過動兒,一提到百合花,精神就來勁。為了百合花,駱明永跑遍台灣,上山下海尋找花的蹤跡;為了推廣,他總是不辭千里帶著種子、小苗、幻燈片,親自到府傾囊相授百合花常識。
走過不計其數的大小鄉鎮、社區和學校,駱明永因而被稱為台灣的「百合花達人」。在許多看重股票、追求「如何四十歲就退休」的同儕眼中,駱明永儼然是個異類,但他絲毫不以為意,依著自己的節奏、踩著自己的步伐,終日與百合為伍。他自我解嘲地說:「不上班的日子,就在看花、種花、找花、介紹花。」
談到百合花,大家最常聽到的應該是〈野百合也有春天〉這首歌,不過也因為這首歌,讓許多人誤以為,只有在「春天」,百合才開花。
事實上,百合花的花期很長,春天開始陸續在台灣各地盛開,4月北海岸、東北角、花蓮布洛灣;5、6月台東金針山;7月苗栗華陶窯、合歡山、高雄茂林、屏東三地門;一直到8月,新竹尖石、五峰、台北深坑等地還在陸續綻放。駱明永表示,因為花季不同又分布全台,賞百合不用急也不用擠。
「細葉卷丹」只剩標本留芳魂
「野百合」不是台灣原生種
駱明永介紹,台灣原生百合中,有「台灣百合」、「鐵砲百合」、「豔紅鹿子百合」與「細葉卷丹」四種。其中,「細葉卷丹」在台灣已經絕種,只剩日據時代的標本供人憑弔。
台灣百合(Taiwan Lily,學名Lilium formosanum)是台灣特有種,1854年由英國園藝家發現於淡水,1857年發表文獻,屬多年生草本植物,直立莖、葉片線狀、頂生花。台灣平地到海拔三千公尺的高山都可見到它的芳蹤。
不過,令人訝異的是,大家口中常說的「野百合」,駱明永解釋,根據資料顯示,這是來自中國的原生種百合花,不是台灣人記憶裡土生土長的「師公鈃仔花」、「喇叭花」、「打碗花」。
情牽百合 駱明永開啟「台灣百合元年」
為何與百合結下不解之緣?首先,那是駱明永兒時的牽掛:「小時候鄉下盛開的白色喇叭花,至今記憶猶存。」學生時期的1990年3月,駱明永參與了中正紀念堂學運,他看到台灣百合成為學生運動中追求自主、草根、生命力、純潔與崇高的象徵,再度燃起他對百合花的熱情。
1997年退伍時,駱明永從軍營帶了幾株台灣百合回家,作為退伍紀念,也開始了尋找台灣百合的行動。駱明永一邊種植,一邊尋找資料、報導,甚至是藝術創作等,開啟了屬於他的「台灣百合元年」。
2000年,駱明永在網路上成立了「台灣百合同好會」,後來改為「台灣百合工作室」,提供大眾交流的平台,讓更多人看到台灣百合的美麗。
元旦育新苗 期待百合遍地開花
「期望用自己的力量,種自己的花,在新年的第一天做一件和土地更接近的事情。」2000年元旦,駱明永用種植台灣百合的行動來迎接新世紀。
自此後,每到元旦,從台北樁萱農場、淡水、八里、金瓜石、貢寮,到苗栗三灣、獅潭等地,總有一群人默默地栽種百合花,期待百合遍地開花。不同於總統府前鬧烘烘的元旦「升旗」,駱明永認為元旦「種花護台灣」意義大多了。
很多人都會問駱明永,百合花還沒絕種,為甚麼要保育?「保育工作,不能老是等到快絕種了,才來行動。」駱明永誠摯呼籲大家一起來關心逐漸受到威脅而減少的台灣百合花。適應力這麼強的台灣百合,卻無法生長在人類一般生活的地方,駱明永感嘆地表示,這都是因為人類長期以來任意環境破壞和隨意採花的自私心態。
「除了採摘,喜歡台灣百合,有很多不同方式。」駱明永舉例,詩人李敏勇作詞、蕭泰然譜曲的〈百合之花〉,以花入曲表達對台灣的熱愛;曾是二二八受難者的畫家歐陽文,以〈欣欣向榮〉畫作表達記憶中的玉山及百合花;鄭智仁醫師作詞作曲的〈台灣百合〉這麼形容:「純白的花蕊,親像母親的愛,永遠抱著疼痛的心。春去春又來,花謝花又開,永遠編織著美麗的夢……」
2004年起,駱明永自費印刷第一套百合明信片,製作「遇見‧台灣百合」、「看花.種花」筆記書,並集結歐陽文、王美幸等畫家的作品,製作台灣第一本以原生百合為主題的月曆。
除了把百合花美麗的倩影化身為可以攜帶及傳遞的明信片、筆記本外,駱明永還製作CD、T恤、書包,到處擺攤或參加市集,以便讓大家認識最有台灣味及象徵台灣精神的台灣百合。
荷蘭有鬱金香 盼台灣有百合為代表
與百合花朝夕相處,駱明永信手拈來就有說不完的故事。他行走各地,常常一抬頭、一舉眉,就撇見百合花的蹤影,即使是「萬綠叢中一點白」,都能不經意地映入眼簾。因為心有靈犀一點通,台灣百合在駱明永眼中,像是個相看兩不厭的情人。
「希望台灣百合能像荷蘭鬱金香,大家看到台灣百合就想到台灣,讓全世界都認識台灣。」駱明永夢想著,有一天台灣百合能進入桃園機場跑道旁的草皮,讓美麗的喇叭花以壯盛的軍容迎接到訪的來賓。
「收藏台灣」疼惜台灣 買地經營民宿護花
除了種植台灣百合,駱明永也「收藏台灣」──各式「番薯形狀」的作品,如雕塑、茶盤、時鐘、鑰匙圈、硯台、桌椅等,放滿整個屋子,令人眼花撩亂。其中有些出自藝術家的巧思創作,讓人愛不釋手;有些則是自然形成的台灣造型,讓人不由得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駱明永十分珍惜這些作品,因為無論是自己收購還是朋友割愛,每個都得來不易,也是大家愛台灣的心意表現。
一路走馬看花、種花之後,2007年駱明永在十二寮附近買地蓋屋,讓百合有一個安心生長的基地。未來,駱明永還會種下更多的台灣百合、豔紅鹿子百合,甚至流蘇、山芙蓉、台灣欒樹,讓此精心打造的園地四季都有美麗的花可欣賞。
此外,為招待朋友、結交同好,駱明永也經營起「遇見台灣百合」民宿。一整個書櫃有關百合花的書籍、資料、藝品以及濃濃的台灣味,成為民宿的最大特色。不同於一般民宿主人的積極經營,駱明永的態度是「隨遇而安」,「大家來認識台灣百合與台灣之美,比較重要。」
民宿緊鄰十二寮休閒農業區,近幾年以咖啡與臭豆腐意外打響知名度。周邊的田園小徑或登山步道,適合親子踏青、鐵馬優遊。漫步其中,偶爾驚鴻一瞥美麗台灣藍鵲(長尾山娘)飛躍林間、小松鼠從眼前竄過,生態豐富令人驚豔。傍晚時分,還可俯瞰峨眉湖與欣賞大批白鷺歸巢。來此賞花、悠閒渡假,十分愜意。
守護百合16年、宛若護花使者的駱明永,在培育或推廣百合的過程中,也曾遭遇挫折,如病蟲害、人為任意採摘、環境開發變遷等。一路艱辛走來,妻子兒女始終相伴相挺,互相鼓勵與扶持。他也感謝所有朋友的支持,讓他得以keep walking(繼續保持前進),踏實築夢。
「人生時間有限,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甚麼!我就是打定主意一輩子守護百合花。」駱明永知道,相較於環保生態與反核運動,守護百合只能算是「邊緣戰鬥」,這條小徑不會有太多觀眾與掌聲。不過,他踽踽獨行卻自有堅持。
關心百合花、關心台灣,也許只是萍水相逢,在充滿百合花的氛圍裡,一起品茗、一起暢談國事。在守護百合花路上堅持作自己的駱明永,其實並不孤單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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