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選書】《一寸灰》（3）：最好的裁縫——從《金牌特務》看英倫文化風靡全球的關鍵

倫敦的同一條街上，住著三個裁縫。一天，一個裁縫在他的櫥窗裡掛出了一塊招牌，上面寫著：倫敦最好的裁縫。另一個看到了，在同一天也掛出了一塊招牌，上面寫：英國最好的裁縫。第三個裁縫看到後，也掛出一塊招牌，上面寫：本街最好的裁縫。

這雖然是個段子，不過，看到這句「本街最好的裁縫」，多數人會馬上想到「薩佛街」。倫敦的薩佛街是服裝史上的傳奇，有點像我們武俠小說裡的華山論劍處。不過，薩佛街能跨界揚名，詩外的功夫大大的，比如，對於間諜迷特工迷來說，薩佛街就是一個激動人心的場所。

這些年間諜片紅火，中國的間諜、特工經常在小書店裡交接，《潛伏》中孫紅雷常去一家小書店和我黨取得單線聯繫，《北平無戰事》中的廖凡也老在書店和鐵血救國會祕密接頭，反正，無論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的地下工作，小書店經常是一個樞紐站。在英國，承擔書店任務的是，裁縫店。小書店和裁縫店，在間諜片裡都不過是一個喬裝的場所，不過，英國的文化傳銷特別值得我們學習的是，即便在一個虛構的間諜劇中，建功立業的裁縫店總是可以按圖索驥，但我們的小書店過眼雲煙一樣消失

在文藝長河裡。此消彼長，全球的文藝糕點就這麼個總量，英國人的柏靈頓熊進入了玩具店，就會把我們的熊貓擠到角落裡。這個感受最近特別深刻，因為接連看了兩部英國電影，《柏靈頓：熊愛趴趴走》和《金牌特務》。兩部電影情節都非常簡單。《柏靈頓：熊愛趴趴走》講 homeless 的果醬熊在英國有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金牌特務》講 gentleman 一樣的英國特務拯救了全世界。這樣的故事，電影史上至少發生過一萬次，但是這兩個電影的口碑都好到爆，憑什麼？憑經營已久的英國品質。這品質，別的不說，我只說一點，英國裁縫的貢獻。

來自蠻荒世界的果醬熊，有了一個英國名字以後，像隻文明熊了，不過，果醬熊最終變成柏靈頓熊，是它穿上藍色牛角釦大衣。人靠衣裝，千古真理，穿上地道英倫範的牛角釦大衣，柏靈頓熊跟穿上西裝的泰隆．艾格頓一樣，馬上從街頭混混變成了柯林．佛斯的精神繼承人，成為了王的男人，英國的金牌特務。真是很喜歡這點英國調：衣服就是靈魂，裁縫就是靈魂工程師。在這個早就平面化的世界裡，讓我們都不要玩高深了，咱就看誰被薩佛裁縫捯飭過！

出沒在薩佛裁縫店裡的都是些什麼人？是第一代 007，是軍情六局的劍橋才子，這些男人，從薩佛街上的裁縫店出來，煥然一新，人模神樣，直接把美國情報局的湯姆兄弟變成胸毛男。締造英國的是他們，守護英國的是他們，他們一個個，穿著薩佛裁縫手工縫製的西裝，在薩佛裁縫神祕的眼風裡，走進，三號房間。

試衣室裡乾坤大，這裡有一整個宇宙荷爾蒙。《格雷的五十道陰影》的遊戲室跟柯林．佛斯的試衣間比起來，就是個兒童泳池。而且，英國人做武器真是有裁有剪，就像柯林．佛斯一樣，是女人的男神，也是男人的神男。說白了，柯林．佛斯就是英國武器，要剛有剛，要柔有柔，一屋子的奢華，也是一屋子的殺氣，而且，這一屋子的奢華和殺氣都由來已久。能擋火箭筒的雨傘半個世紀前是《復仇者》的道具，一樣悠久的，還有皮鞋裡的刀，其他，鋼筆也好，打火機也好，黑框眼鏡也好，無一例外都是英國間諜的祖傳，這些道具，構成薩佛裁縫的最終傳奇。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勒卡雷要把他最喜歡的一個特工命名為「裁縫」，而在二○一一版的《鍋匠，裁縫，士兵，間諜》中，扮演風情萬種男女通吃的「裁縫」的，也是這個英倫萬人迷柯林．佛斯。

柯林．佛斯把《金牌特務》變成了真正的情人節電影，用導演馬修．范恩的話來說，因為男男女女都願意跟柯林．佛斯啪啪啪。而這部 bug 無數的電影，也就沒人在乎它的槽點，只要柯林．佛斯是薩佛裁縫訂製，他的文化形象就能全球再賣它個十年。所以，不會有懸念，續集裡，我們一定還會見到柯林叔。

讓我們從不動聲色的柯林叔身上學習一點裁縫技巧吧。說到底，「世界最好」不如「本街最好」更實在，而文化的傳銷，本質上，是一個實在活，就像薩佛街，是在一千部英國電影中積累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