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文湖線的第一節車廂,列車從松山機場準備進入中山國中站,看著窗外的陽光從捷運上方透明的屋簷間灑下,屋簷的支柱,讓陽光撒落在車軌時,呈現亮度不一的光影,手機音樂剛好播著小王子電影音樂,慵懶的曲調,竟覺得眼前的畫面如此神聖、寧靜、平和,彷彿定格住一種永恆。過往忙碌的生活,到決定離職前的人事風波,這樣的寧靜心情已很久不復見,上班的日子,出門工作都很早,有時陽光還沒那麼明亮,就進入了室內,下班的時候也已黃昏,更遑論緩慢的感受這些光影和音樂的這份閒暇了。我靜靜的聆聽著音樂,感受著光與影的美好,一趟只是為了剪髮的交通,竟有鐵路旅行的愜意。
進了沙龍,和設計師討論完要剪的髮型後,便先到沖髮區沖頭髮,洗髮的年輕弟弟問為甚麼要把這麼長的頭髮剪掉,要開口時,卻發現那些未出的語言中,竟有一種要邁入中年的滄桑,三十幾歲的自己在面對可能才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或許要拉低一些年齡的口吻來形容,才顯能顯得自己想要「變髮」的輕盈和面對新生活的決心,這樣的突兀感讓我言語卡在喉頭間,不知如何適切的表達,算了反正躺在洗髮椅上的光景也不太適合中年婦女落落長的掏心掏肺,就簡單回答一句:「喔,沒有啊,很久沒有短髮了。」
「喔,但大部分女生來剪掉這麼長的頭髮,而且還剛染沒多久,應該都是遭逢一些事情,例如失戀。」洗頭年輕男孩說著。
我心裡一陣苦笑,話說失戀也不為過吧,失戀裡的背叛與吃驚,在職場人際關係中還真的挺像的,被工作十多年的同事狠狠的背叛和欺騙,你曾經天真的以為職場應該還是有真正友誼,最後發現原來只是這些前輩的棋子,那些驚訝、不甘和一種想報復的感覺真的都有。
設計師俐落的剪掉了長髮,並開心的表示很久沒有人剪這麼長的頭髮,剛好可以拿來給員工練習,看著短髮的自己的確有一種不同的風貌,但人生真的會因為這樣的改變而能鬆動既有生活模式和痛苦嗎?
不管能不能,至少可以剪少洗完頭髮吹頭髮的痛苦是肯定的。
離職後的第一週,開始看著先生一早睡眼惺忪出門,傍晚拖著疲憊身體回家,回顧著離職前的自己,雖說工作八小時,但事實上勞動不是抵達公司打卡開始,而是從家裏開始打理自己開始勞動,甚至還外加回家繼續的聯繫事項,還有處理帶回來的工作情緒,在暫停供薪勞動的時候,必須先整理好自己,然後努力睡得好、儲備好明天上班所需要的勞動。
剩下屬於自己的時間與人生到底有多少?於是在工作的每一天,堅毅、勤奮、不畏挫折的勉勵,讓你開始對每天的剝削與消耗無感,工作上不只身體的勞動還有情緒的勞動,這些勞動裡,與目標更靠近,但與自己越來越遙遠,最後你選擇有意識的要異化自己,為的是在競爭中努力求生存,太多的感受太干擾,必須把自己生活按表操課,最好能有一套習慣的SOP,讓自己很快進入自動駕駛模式。
我開始對於離職的自己有一種喜孜孜的期待,即使在家裡勞動著,至少我是為了生活每一天所需,與真實生活裡的一切是有相關的,打掃刷洗自己的空間、煮食自己吃下去的食物,有陽光的時候曬曬棉被,入夜的時候還可以聞到陽光的味道,我想要真真實實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