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太平洋吹來的風,拂動山坡上的金黃稻田。
耘海村,一個與世無爭的小村落。人們在這裡過著共享共食、自給自足的簡單生活。沒想到誤闖村落的都市音樂製作人嚴東鳴 (劉以豪),在這裡邂逅返鄉復育稻田的種菜女神田禮耘 (陳庭妮)。東鳴原本是一個只吃超商食物、把農田換算成一分分金錢的潔癖手套男,在農業為生的耘海村毫無是處、又常常中暑昏倒,被小孩子譏笑為「台北來的無路用叔叔」。
他被禮耘復育海稻米的精神影響住了下來,隨著節氣度日,慢慢了解土地與人的關係。禮耘和村落居民的溫馨接納,讓他跟著大家的腳步,成為用自己雙手種植出餐桌上食材的農人,也開始重拾音樂,幫助這裡的人們解決各種疑難雜症。
劇中不但大筆揮灑海稻田的美景,也把當季蔬菜的美味,藉由村民食堂展現在觀眾面前,讓人食指大動。這遺世獨立的農村看起來什麼都沒有,卻也什麼都擁有。東鳴從土地與人的互動獲得了家的緊密聯繫,讓他無形中找回了創作的力量,而東海岸藍色大海與金黃稻田共奏出的獨特風景與輕快悠揚的音樂也療癒了電視前的觀眾。
返鄉青農、地方創生,跟現下電視劇流行主題的高富帥毫無關聯,沒想到竟也能用這些元素拍出溫馨甜蜜又療癒的偶像劇。而且比起糾結的都會愛情,東鳴與禮耘的戀情更為簡單、純粹但卻不流於表淺。東鳴為了禮耘而守護耘海村的心意,不是虛幻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語,卻是一個人嚴正踏實對自己「家」的承諾。另外,李千那所扮演的平真希/丘一心這條支線,對比起平靜安寧的農村風光,賦予《種菜女神》更強烈的戲劇性,而不只讓劇情停留在描寫村落的發展瓶頸。
海稻米的原型
《種菜女神》田禮耘在耘海村所復育的米,是海稻米;而耘海村,則設定在花蓮一個靠海的村落,實際拍攝地點是豐濱新社梯田,村民共食的食堂在鳳林的吉拉卡樣部落。海稻米並非自創的名詞,且田禮耘回到家鄉,復育廢耕農田、重新接上水路、讓祖先傳承的土地再次結出稻穗,也並非完全虛構。
緊鄰太平洋的花蓮港口部落是阿美族的傳統居住地,以前石梯坪所產的稻米被部落稱為米耙流(Mipaliw),意為「互助」,但在人口流失、無力耕作下,家鄉的良田一塊塊被投資客買去。眼見祖先傳下的土地與稻米逐漸消失,舒米・如妮 (Sumi Dongi)回到部落花了數年進行水稻有機復耕的計畫,不使用除草劑、不使用化學肥料與農藥,到如今,稻米回來了、濕地回來了。甚至,連稻田旁邊種植的輪傘草都利用傳統技術編織成浪草燈,以kamaro’an 為品牌(阿美族語,意為: 住下來吧!)銷售到法國、義大利與西班牙,而港口部落也成為東海岸工藝、藝術家與藝術季最活躍的場所之一。
里山精神
水稻用有機的方式復耕,除了收成之外,也恢復濕地的自然生態。dipit部落受到港口部落的鼓舞,前年也開始復耕,並且與新社部落一同採用有機農法,重現老人家幼時的家鄉環境,就有如田禮耘實現村長珍妮佛的心願一般。重視農村與自然生態系在山林之間的和諧共存,是「里山倡議」的精神之一。里山 (satoyama)倡議是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大會提出的概念,為了挽救人類活動對生態失衡的破壞,提倡有機等友善的耕作方式,不干擾原本環境生物的棲息地,永續經營並且保存農村智慧與傳統。
目前,新社以及dipit部落皆是里山倡議的參與村落之一;田禮耘在劇中使用有機耕作,不用藥去除稻田中福壽螺,這種堅持,讓村莊的生態系能夠保持平衡,讓人與大自然能夠和諧共生,並不僅是人類單方面耗盡地力。而為了耘海村的永續經營和減少人口流失,東鳴和禮耘不但想到去小農市集直接販賣、甚至架粉絲專頁、發展農村觀光,吸引人口回流並保存稻田與耘海祭,他們希望能達成自然耕種方法與村落發展互利共生的目的,也十分符合里山倡議的精神。
這些課題,其實都實際在我們的土地上發生當中,而人潮來了,帶來的垃圾與紛擾又該如何與村落的安寧達成平衡,這些種種也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金山八煙聚落的故事。
祭典的傳承
水稻復耕,其實對港口部落更不只是一種望鄉的情懷。因為沒有文字承載,原住民文化存在於土地、大海與山林的口傳知識,以及編織和工藝之內。土地荒廢變賣後,緊繫土地的祭典與傳承的知識也將會被捨棄。到最後,連自己是誰也會忘記。如同耘海村的稻田存在,耘海祭才有了靈魂;唯有稻米復耕了,部落的傳統才能保留下來,族人才能記得自己的血脈。
港口部落復耕海稻米的這段故事,不但被拍成紀錄片《海稻米的願望》,還被翻拍為電影《太陽的孩子》。當年,為電影創作與獻聲主題曲的舒米恩 (Suming)甚至在金馬獎奪下最佳電影原創歌曲。舒米恩在《種菜女神》中飾演耘海村駐在所的警察馬耀,也一手包辦劇中的插曲,這個角色安排非常有意義。因為他不但曾為《太陽的孩子》作曲獻唱,也在自己的家鄉,台東都蘭部落,積極參與地方創生與部落傳統傳承。
都蘭部落與耘海村同樣遇到外來開發的問題: 部落祖先登陸上岸處,也是部落舉辦祭典之地「都蘭鼻」,因為風景優美,政府曾打算無視其傳統的重要性而想要以BOT的方式建設觀光旅館,幸好在部落多次的強烈抗議之下才暫緩實行。而每兩年舒米恩與族人們在都蘭主辦阿米斯音樂節 (Amis Music Festival),傾全村之力,想用音樂讓更多人親近阿美族的文化,營餘也投入部落作為未來發展之用。
但東海岸各村落內在面臨人口流失、傳統保存不易,外在又有財團建商虎視眈眈,說是現實版的耘海村也不為過。
《種菜女神》藉由男女主角遇到的種種困難,反映臺灣現下部落農村在面臨地方創生、人口流失、外來開發的實際問題。美麗的風景和人情味也給了封閉在都市的我們一個逃脫的缺口,每個人都在這裡找到家的感覺。人所需要的不過是乾淨的陽光、空氣、水還有一個愛與包容的所在。耘海村看似什麼都沒有,但也什麼都擁有,嚴東鳴在這裡找到了他的家,丘一心繞了一個大遠路,也再度尋回了屬於自己的地方。
在這裡,金黃色的稻田和藍天大海溫柔包覆人們初生的心,土地呼喚著光溜溜的腳丫子。人們哼唱著歌,說著土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