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跟老朋友吃飯,同桌的還有一個年逾六十的大叔。雖然他跟我老爸的年紀差不多,但因為我們都有國外的留學經驗,剛好也很受不了國內僵化的體制,算是同溫層吧,聊天的經驗也一直都很愉快,但這次我們談到了 “反送中” 。
碰觸到這個議題時他倒是很坦蕩地說,“反送中” 最叫人吃驚的是那些在佔領立法會然後揮著英國國旗的人。“難道他們還想回到殖民時期嗎?這不是很奇怪嗎?“
他環顧四周,臉上掛著的是一貫那個年代的慘笑。我在我阿嬤的臉上看過,我想我了解。
現場的年輕人一片靜默。
然後他又自顧地說:“而且一直發生暴力、一直發生暴力、一直發生暴力,這種冤冤相報何時了。” 他很難得有點誇張地比手劃腳,顯然已經預示了跟不同年齡層談“反送中”會面對的局面。“雖然林鄭月娥並沒有下台,可是原先的訴求已經達成了,如果再不停止暴力這個社會就會被拖垮,這是大家樂見的嗎?”
“誰樂見呢?” 我突然出聲讓大家都把視線都轉向了我,熾熱得讓我吞了吞口水。
首先我不知道誰揮過米字旗。但在當代的情境,揮著過去殖民者的國旗,我感受到的是他們對當下局勢的絕望。雖然有點可笑,我承認。
如果揮旗的是年長一輩的人,我想他們可能因為絕望,而對過去產生了過於美好的想像。這並不奇怪,檳城的喬治市世遺區不也有一批人還嚮往著過去的生活模式,要求各種的原樣保存嗎?
可是事實上就是回不去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有繼續嚮往的權利。
如果揮旗的是年輕人,我想他們可能還沒經歷或還沒經歷夠英國在港的那段時期。香港回歸了22年,身份認同也是會變化的,用那個年代的自己的想法來批判時下年輕人,顯然不太公平。
我誠懇地告訴他,絕望,也是走上街頭的最大原因。過去的我曾經站在街頭上,就是因為深切地感受到了絕望——一黨獨大多年的國陣一天不倒台,就不可能有任何改變。但要它倒台談何容易。
但會一直一直站下去,卻是因為小小的推進真的有在發生。當時從校園內的抗爭到第一次淨選盟(Bersih)爭取乾淨選舉的遊行,從“不可能”到一些允許想像的空間慢慢被打開了(當然我省略了我最後還是離開了的原因)。所以 “反送中” 要乘勝追擊是符合常理的。您說理想也好、天真也罷,大家所關愛的那個社會一定一定要往更好的方向前進啊。
VIDEO
(插播:When you're standing on the edge, so young and hopeless, got demons in your head, no ground beneath your feet, no here to hold you, we are, we are, the colors in the dark)
至於暴力,不管警方還是示威者,還是剛剛發生的元朗攻擊事件,如果有一方還在堅持暴力,遲早就有人會因為殺紅了眼而釀成大錯。問題顯然並不在於示威者是不是挑出了社會的毛病,而是誰在施暴?為何會相信暴力就能解決得了國家的問題?因為不管情況如何,施暴的人都還是一樣觸法的呀。
既然如此,為什麼只攻擊遊行的人們呢?
我們還是得感激在淨選盟遊行的時候,並沒有發生警察殺紅眼的事。但這樣的事並不是沒有發生過。它曾經就發生在我眼前。我當時看著學長倒下,能做的也只有大哭。然後事後到人權委員會控訴、當證人。我還收藏著那本厚厚的調查報告。
我們也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
是的,香港的情況恐怕需要甘地這樣的人才能穩得住。但是甘地自己也是被槍殺的。
有些權益不能只是坐著講就能通,犧牲是難免的。但我也不認同所有的自殺與攻擊行為。對站在前線的人們,你可以不滿,但是光用一張嘴批判,真的要客氣一點。
坦白說,遠在他國的我們只有遠遠地遙望 “反送中”。我們都是局外人,只能看著新聞圖像還有社交媒體上的片段去理解全貌,所以不要說得好像我們也快被滅國了一樣,然後就無差別攻擊那些想要自己國家變得更好的人。
畢竟我們的自由,無關中國。
參考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