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多星期,香港人的心情七上八落。各社交媒體取代reuters bloomberg aptn等通訊社比其更快更新有關本地示威、遊行甚至所謂「暴動」的資料,忽然間newsroom由香港幾間電視台、報社蔓延至每個人的手機。
自己都受不了的資訊重口味,我選擇先沉澱,打算消化了才向女兒交代香港究竟發生甚麼事。
怎知女兒星期五拿了一份畫作回家,如常興奮莫名叫我欣賞:「媽媽你知道我想到甚麼題材嗎?老師教我們欣賞『吶喊』這畫作,然後自己可以想一想有甚麼事想畫下來,以『吶喊』這個表情表達出來。」她遞畫作給我一看:
無語。
問她為甚麼會知道這件事:「我有訂報紙啊,你知道報紙頭條嗎?全學校都知這件事了!」那你覺得怎樣?「警察都是壞蛋!」政府說是暴動。「甚麼叫暴動?」就是示威者襲擊警察所以警察要保護市民而制止。「我看不見,我翻過報紙,全都是警察打人開槍的相片。沒有看到示威者打警察的相片,連記者都被警察追着打!」
要知道,我女兒跟學校訂閱的雖然非大公報,但也不是蘋果日報。嘗試用最簡單的言語解釋給她聽中環金鐘究竟發生甚麼事,她說早知道:「我知道呀,那天阿姨很晚回來,我都知道有事發生,你說示威嘛!還在電話聽到人家說金鐘教堂會在晚上開門......我偷聽到的,說如果那些『速龍』要打人,學生可跑到教堂找神父或牧師......」
原來一切,孩子都看在眼內。成年人,你以為可以瞞得多久?瞞不過,就惟有打開天窗說亮話:「為甚麼中國政府要控制我們?老師說要尊重別人,我們不想,就不要強迫嘛!為甚麼這個林鄭,明明是香港人,老是幫大陸官打工,不想想香港自己人?台灣一早說不接受修例接收那兇手,要解決問題你就要和台灣談嘛,為甚麼要這麼壞,要強迫我們推這個法例,好等中國政府日後可以任意拉居住香港的人?我們和中國不同,不能事事相通的。」
不到十歲,只能理解至此。她問的,我半句都答不上。面對孩子,我不想答假設推敲答案,更不想把眼前事複雜化。摸摸她的頭,我只能答:「學生和示威者也許有激動時候,但你要知道,世上任何一個政權,都決不能把槍指向學生或無反抗能力的示威者!這樣的事,我們一定要盡力制止。不是因為學生有沒有犯錯,而是『暴力的不對等』。」
解釋暴力不對等給孩子,一點即明。反正她已知悉事件,就開電視一起看。怎得又知警方除了繼在和平示威區施放催淚彈、胡椒噴霧、沒警告之下向示威者開橡膠子彈和布袋槍之外,還在拘捕示威學生及到醫院拘捕傷者後到各大學搜證,打算落案控告學生暴動罪。
女兒看着電視,又連槍爆發發問。孩子問的,我真想叫那自稱「母親」的來答。難得週六下午這為自稱「母親」的開記者會,就和她一起看看這「母親」怎回應。記者會一開個多小時,女兒看足全場,得一句:「她在自說自話,沒答到記者問題。她說的示威者襲擊警察,我沒有看到,她也沒有證據。她應該向所有人道歉,但她沒有。其實她不知錯,而且還當全場記者都是錯。這人真要不得,難怪跟着她的警察都是壞蛋。」
很想告訴她所謂警察,所謂官員,只是暴政下的棋子。但九歲多能理解嗎?還是按下不表。看完記者會告訴她我要去616遊行,女兒立即說:「媽媽我認為你要買眼罩,最好再帶點保鮮紙。因為要很小心,跑得很快才不會受傷。」
香港人的心,早在雨傘革命時被傷盡。那時喊着公民覺醒的人現在都身陷囹圄,而政府和中國大陸官媒仍然振振有詞地指控兩週共三百萬人次的示威者是「被煽動」、「被誤導」、「一知半解」、「有外國勢力入侵」,我義憤填膺,心內窮得只剩下粗口。這就是為甚麼在609、612時自己都按下不和女兒討論此事的原因。我選擇在不同群組歎息發怒,但對於女兒,身為母親還得要保持一點理性,讓沉默洗滌我的憤怒。
常識,在不智的社會中變得像珍禽異獸般稀有。現在政府簡單出份新聞稿道個歉,香港人就「收貨」?書我讀得唔多,但廉恥尚算有點。當我一介師奶去街市買個紅蘿蔔返屋企切開,心爛了我拿回市販處還可免費換一個時,這在香港叫「公道」。堂堂全球最高人工之一的「國際城市領袖」,就龜縮發一個由「政府發言人」抬頭出的新聞稿,輕輕耍過三百萬人的足跡?你不單止是無恥,更是無賴至極。
傲慢、偏聽、不誠實、虛妄、霸道、不公、而且「生安白造」。你以為「暫緩」、發一下「新聞稿」就夠資格為人母親嗎?你說得出當自己是香港人的母親,林鄭月娥,請你站出來,向香港所有人,包括我那不到十歲的女兒和其看電視新聞後發了兩天惡夢的同學,交代以上我一個都解答不到的問題。而且,別再用語言偽術,老老實實面對我們每一位。
然後,收拾殘局,下台回家,謙卑地學當一位好母親。在此之前,我以身為母親和你「同行」為恥。因為你傷害的,不只我們成年人,不止那在太古廣場自殺的一位,也不只出來遊行的每一個,而且是香港人的下一代,及賠葬的整個警察隊和保安局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