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析修】#6：黑名單工作室改的不只是樂壇

今 (2019) 年金曲獎一公布，要將特別貢獻獎頒給黑名單工作室，身邊認識的幾位音樂人順勢發文回應此事；好比林生祥就在臉書點出沒這團體，不會走上母語創作之路。

換作是筆者，要是沒他們在 1989 年發起的「新台語歌運動」，後續難有人寫起新奇又有突破的台語歌曲，激發身為八年級生的自己從中邊聽邊學會講台語。

其實，他們當時的東家滾石，打自 1980 年代初期，逐漸踏入流行音樂商業界，直到 1982 年旗下歌手羅大佑，以出道專輯《之乎者也》，跟後期蘇芮 ( 飛碟 )，詮釋的曲風從民歌趨向西化華語流行樂，替樂壇注入一波改革風潮，又基於穿搭以黑色為主，被稱為「黑色旋風」。

儘管那專輯蒐錄的《鹿港小鎮》和專輯同名曲，被新聞局壓迫到不太有機會成為電台宣傳曲，倒賣出 15 萬張對才起步的歌手或唱片公司，算是不容易，更別提刺激後輩有心延續這風氣，給滾石無形中成這波新風潮的根基。

回歸黑名單工作室身上，由王明輝、陳主惠和司徒松 ( 英文本名：Keith Stuart ) 三人組成的創作組合，論王曾在美從商數年和待過滾石國外部門、陳從小學古典樂和歐美巡演、司本身生在美國及日後鞏固信樂團搖滾走向，能看出受西方文化的薰陶，促成在《抓狂歌》突顯嘗試台語結合洋樂的精神。

這跟羅大佑等人一樣，意圖當起音樂界的革命先驅和反叛份子，只是開刀對象輪到給日本歌謠影響深遠的台語歌路。

當中被饒舌啟發結合台灣歌仔調的《民主阿草》，反映國內解嚴初期，依然陷入官媒打壓和抹黑各種遊行的殘酷和諷刺，又有批判時下政府辦事風格的意味。

因此，在解嚴長達二年之久，就算新聞局批准本張專輯歌詞，照樣特地發文告誡全國電台，通通不允許替其打歌和宣佈發行情報，促使在上市首月銷售不太理想。

有意思的點，賣不好不要緊，反倒在一個月內受各方單位邀約，辦起 32 場演唱會，不得不說這專輯相當得人緣。

談談他們引發的蝴蝶效應，好比跟筆者多少有交情的歌手朱約信，經《抓》輯呈現的曲風，促成還是台大大氣科學系研究所菜鳥的他，認知台語歌也能弄出新玩意，得以激動到加入水晶唱片寫台語歌出專輯響應。最明顯的例子是他節錄《望春風》、《雨夜花》、《補破網》和《月夜愁》這四首悲歌歌詞，完成使用歡樂舞曲構成新花招的《望花補夜》，意味著聽眾該是準備告別陳年悲情、迎接嶄新未來。

這一做，不得了啦！更造就他後續轉到魔岩，走上嘻哈饒舌嘲諷風格，誕生眾人看到都認為是瘋子的「豬頭皮」。

這波熱潮也改變長年唱那卡西的江蕙， 點將唱片在 1992 年發行的《酒後的心聲》，聚集李驥、鄭華娟、李子恆和曹俊鴻這幫在此之前做國語流行歌的創作者，彷彿效法 1990 年由李宗盛、羅紘武、黃韻玲、陳昇等人合作完成林強《向前走》，持續這推動力量，將效能發揮到最極致的頂點，也獲得賣出破百萬張的佳績。

偏偏這項成功，在發起人王明輝眼中，認為同行太急促，導致短短幾年把好不容易颳起的運動，被弄到功虧一簣。根據他在 1994 年接受《有聲的所在 ( 副標題：新台語歌五年紀 ) 》的採訪中，從這專輯的出現，反映他們三人當年的付出，到頭來無法轉換通俗台語歌模式的現實，同時點出江蕙本身有心想改變，卻在幾首歌中遺留老式台語歌唱法的頑固和傷痕，更進一步批判從中參與的人真的是醉得一蹋糊塗。

依沈政男發表的專輯評論中，討論到《傷心到何時》、《藝界人生》與《感情路》這些日本翻唱曲，沒濃厚日式演歌味，多少沖淡歌手本人的那卡西唱腔，倒無奈的是那股過往常見的哀愁，浮現在歌中，強化長期植入負面情緒的詮釋模式，這終究只是那些資深歌手，單純吸收表面成效而不解實質問題的案子。

就算這麼慘烈，倒感覺不至於這運動沒到不堪一擊的地步。好比來說，前面所提的朱約信，在 1994 年推出的《笑魁唸歌》，何嘗不是把嘻哈文化進入國內變成一股趨勢呢？林強、林暐哲組的短命樂團 Baboo ，紛紛大膽首度用電子音樂、迷幻音樂、工業搖滾和放克樂等，投入台語歌有新的走向。

特別是林與電音頑童羅百吉聯手打造的《娛樂世界》，保住《抓狂歌》給台語歌的創意和精神喊話，繼續敲醒被世俗外貌所騙的民眾。殘忍的是他們賣得差，慶幸是經過多年後取得多方肯定，才有空間刺激一些年輕人接棒傳承。

比如五月天《軋車》飆車到放蕩不羈的反向告誡、董事長樂團《攏𣍐歹勢》感嘆社會病態的勇氣、糯米糰《蒼蠅女郎》運用放克樂結合愛情風險的勸世，通通解釋鋒頭過再久，那留下的餘波依舊有契機，被後人重振起來。

看遍走過歷史的任何創舉，必然有一些阻礙，強迫逼到四面楚歌的處境，但最重要的是，要有不畏威脅和失敗的心態，努力從中拉回局勢，並加以維持最初精神，隨時等候抓準時機，重振旗鼓，更不輕易放棄希望。

最後，感謝黑名單工作室，沒有你們出現，就沒後續有人站出來，改變當時國內不願反抗的現象和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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