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固體六角形的雪花也不能改變水造的女性那種溫柔,既可以盛舟也可以覆舟的特性,隨著盛器的不同形狀而改變,無法捉摸在手掌里的物質。女人如水造。鋼鐵打造出來的是另一種物體:男人。鏽蝕讓男人變質,影響了水的潔淨,透明裡充斥著沈澱物深藏於最底層,當水再被挑起漣漪時,沈澱物就會從水底浮起,擾亂如鏡般平靜的水面;暗潮翻起陣陣不著痕跡的過去記憶。懂女人就要避重就輕地免去觸及她內心深處的沈澱物。這是男人需要學會的一門學問,沒有任何一所大學交學費就能修到的經驗之談。所以我對女人這種類的活物毫無興趣去探討她們的內在與外在。這是一輩子里需要與無數女人接觸過,但仍舊沒能抓住如水般的無定向,如沙子般硬朗,當水與沙子混到一塊變成浮沙的殺人陷阱,不去主動觸碰視為上策。特別在這種連貓咪都夜夜叫春之春季里。
蟬不知雪這句在香港這亞熱帶地區很不好用。蟬是夏蟲類的生物,喜歡在早晨和傍晚像計時鬧鐘,從牠們兩旁的鼓室震動發出求偶之音。成蟬的壽命在一個月左右,交配後十多天就一命嗚呼。誰會想到它們在地穴下那不見天日黑暗的三年間,由幼蟲到脫胎換來這美好,終於可以見到光明,尋找配偶繁殖下一代的幸福美滿時光之時,已進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之末期。它們永遠看不到到冬天的到來,秋蟬的命運也是一樣,無一幸免。所以跟蟬姐說冬天下雪是多麼美多麼浪漫時,她一臉驚訝地瞪著我,意思是在說:你在嘮啥呢?冬季這詞是甚麼意思,我不明白呢!這香港四季如夏,一年365天都非常酷very Cool...悶熱潮濕讓人想裸奔裸跑裸睡和裸泳。回歸原始人模式活在大自然的懷抱里,不用蔽體。當年穿短褲赤膊的人是低下階層的販夫走卒。任職教師的若穿當今NBA Michael Jordan的短褲站課室一眾學生面前教英文四大響音的後果是請你立馬閃人,明天不用來了。穿著短褲跑茶檔喝凍奶茶就沒甚麼大問題。
茶檔女老闆,人稱她阿蟬姐,她也自稱阿蟬的女性,與小學女教師兼職私娼的陳少霞是老街坊的關係,彼此其實都不是可以盡訴心中情的姐妹。從女老闆主動寫下她的電話號碼及地址給我,就大概可以推測到她與陳老師的關係是見面打招呼那種極之普通的街坊關係。聽茶檔的夥計說老闆娘的丈夫打從這茶檔開業就未曾出現過,有人說是跟一位比他年紀少廿年的少女跑去不孤獨的另一個島,也有傳聞她丈夫被她的蒼白瘦削面相給克死了。這八卦的奶茶師傅抽著手卷的生切煙,像唱南音說書般媄媄道來這位用她穿了五年或以上的絲襪拿來當茶隔的女老闆那身世,像一部奇情的小說。我有一種小時候坐在大廟門前那條街旁那盞大光燈前的小木櫈子上,留心地聽那位老者講故事的感覺。直到有一隊從英國崛起,譽滿全球的“披頭四”the Beatles的出現,我才把這位老者完全拋於腦後,忘個一乾二淨。
離開陳少霞家門,逕自走到樓下兩層的A座門前,拉下那根用透明塑膠包著鐵絲的繩,牽動門裡面像銅鈴的鈴聲。開啓雜木製造隔音差勁的門後出現一位只穿內褲與胸圍的少女,手中的冰條塞在嘴裡發出不雅雪雪之音。她連看也懶得瞄一眼來者是誰,人就轉身赤著腳走回可能是她的住處…排列到一起用木板分隔開來,大約有七八個小間隔的第二號房內。沿著狹窄的走廊走到最尾的那房間門前,門開啓著,門簾在電風扇下吹得不停地晃動,隱約看到裡面阿蟬跟剛才那位少女的服飾幾乎同出一轍,胸圍與內褲把瘦削的肉體重要的三點覆蓋。
她看門外叫李弟的男人時,一手拉開門簾,一臉的曖昧表情歡迎我進入。房間里放了一張床,一張梳妝小桌,一張可接合的四方型多用途餐桌,一個木制衣櫃,櫃門鑲了全身鏡。剩下可活動的空間好像只有在床上或站床前對著鏡子自轉一下。坐在床緣她的身旁,她從駱駝嘜熱水壼倒了一杯熱開水給我。她拿了枕頭上的布助我擦掉如雨般掉下的汗水。今天氣溫33攝氏度。孤男寡女處於五十平方呎的斗室內,女的僅穿著低胸胸圍與可窺見XX的絲質內褲,細小的內褲把敏感部位因緊張的勒住而誇張地突顯出來,胸部被可能細了一個碼的胸罩所逼得快要破繭而出之勢,這具肉體刻意在我面前咫尺之間晃個沒完沒了。不消十分鐘,她說幫我脫去襯衣與長褲,可以涼快一點。這藉口是求神拜佛所期待的。那把座枱小風扇在這種火辣的挑逗下完全發揮不到它唯一的功能,形同虛設地左右搖動著它無力的頭顱,發出它無奈的嗡嗡叫聲,好像向我搖頭說千萬別陷入眼前女人的圈套。
躺在床上的我看到剛才開門給我進來的那位少女正攀在木板間隔的假牆上,邊吃著她那支冰條邊俯瞰下面那名女人如何蠶食我的靈魂。少女向我揮了揮手,還打了個眼色。這都怪罪於披頭四Beatles的到來,染污了我們的思想與對性的觀念。少女播放出黑膠碟一支披頭四的慢歌:Hey Jude,配合著阿蟬的一系列舉動…像歌詞所描述。這炎夏里的不羈與放蕩,像成蟬只余下十數天的生命,一切道德觀念的枷鎖,都拋於腦海裡沒開發的黑暗處,括了出去的開放,感受成蟬死前的哀號。
原子粒收音機播放的都是披頭四的勁歌,其次的就是滾石樂隊The Rolling Stones的“滿足”Satisfaction。對性愛語帶相關的歌詞與演譯方法,讓一眾青年男女被荼毒得原地升起直衝雲霄。加上“胡士托”The Woodstock的嬉皮士Hippies作風。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穿起超低腰喇叭褲,燙個像Jimi Hendrix的爆炸頭。當上班為教育界中的教師時就把頭髮緊緊壓縮在一條彩色頭巾內。喇叭褲管就用按鈕的扣子扣起來變成直身的半西裝半牛仔褲外觀,加上斯文的襯衣就可以堂堂皇皇光明正大地踏入課室。當華登初上,揹著吉他就可以裝樂手歌手之流開著那輛易首的摩托車像個Easy Rider,在Born to be wild這支搖滾樂中狂飆上老虎山。後面的座位留給剛從精神病院接了出來的小雪。她緊緊從身後抱著我,兩位一體,彼此感受對方的心跳與體溫。在漆黑的山道上拐彎抹角,挑戰死神,與它跟天比高。白天的正人君子,晚上被當時稱作憤怒青年的憤青一族。白天忍受了校長校董家長們的冤屈氣,晚上以速度及酒精全數發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