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從前,有一對孤兒姊弟。他們沒有父母照顧,常常受到村裡族人的冷落和欺凌,只好躲在滿是芭蕉樹的森林裡。一個寒冷的夜裡,姊弟倆燒著木柴取暖,柴火的濃煙飄到好遠的天上,驚動了銀色的月亮。月亮聽到姊弟倆遭遇的委屈,忍不住掉下了眼淚。好心的月亮送給姊弟倆一只陶壺,陶壺裡有一隻神奇的鳥,只要對著陶壺說出心願,鳥兒就會讓願望成真。
窗外的陽光流瀉而來,驚醒了伏在案前的正五郎。「糟了!」正五郎慌忙地把桌上還沾著口水的文件收進行囊裡,眼神還離不開牆上的時鐘「差點耽誤了船班時間,還得向父親母親大人問安呢…」。正五郎穿上襪子和夾克,把行囊扔上肩膀快步走出房門。正五郎的父親正在庭院裡修剪著花朵,透過厚重的金框圓邊眼鏡看著他。
「我還正準備吩咐阿菊催你起床呢,都快二十歲了還這麼不自律。」
「很抱歉,父親。」
「船票收好,記得帶上暈船藥。到了基隆,森先生會在港口等你。」
「是的。」
「話說」父親斜眼打量了下正五郎的立領夾克「這件夾克太厚重啦,臺灣的天氣跟本土這邊可岔得遠呢。別忘了,你這次要去的地方可不是一般的南方鄉鎮,跟森先生會合之後,記得凡事聽他的指令行動,知道嗎?」
「是的。」
「還有啊」父親將麻布手套脫下,擱在花架上「出門前別忘了跟你母親請個安,我昨晚跟她深談了一夜,心情是緩和了些,但仍還在氣頭上。她是你的母親,別再讓她難過了。」
「…是的。」
正五郎躡步走向飯廳,味噌湯在爐子上冒著蒸氣,母親和阿菊正在準備午膳。正五郎用眼神示意阿菊暫時離開,留下自己和母親在襖熱的廚房。
「母親」正五郎拉了拉褶皺的上衣,不自覺的挺直腰背,像個犯了錯等著被責罵的孩子。正五郎的母親仍是被對著他,只有菜刀落在砧板上的聲響回應著正五郎。
「我等會就要搭上往基隆的船班了,該準備的行李、文件都準備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請母親不用擔心。」
「…」
「我大概會在臺灣待上三、四個月,父親已經幫我聯繫在臺灣的森先生。若有什麼急事,我會請森先生協助,用電報連繫。」
「…」
「…那麼,我出門囉。請母親好好照顧身子。」正五郎背上行囊,轉身走出廚房…
「我還是不懂那種地方到底哪裡好!」母親將菜刀重重摔在砧板上,桌上的蔥花彷彿都跳了起來,又掉入一片寂靜裏頭,廚房裡只聽得見味噌湯在爐火上冒著氣泡、咕嚕作響。
「…罷了、罷了,我看你是非出這趟門不可。養了孩子十幾年,終究還是什麼也抓不住…也還真是感謝你還願意喊我一聲母親,小心別傷著還是病著了,時間到了就該回家,我在怎麼樣還是會做好飯等你回來的…」
「…謝謝您,母親。」正五郎對著母親的背影大大了鞠了躬。鄰近正午的日光被庭院的樹木枝葉剪成碎片,灑落在滿桌的碗盤、調味料、烤黃魚和野菜煮上。母親的圍裙腰帶被油漬薰得蠟黃,紮起來的頭髮也泛著黏膩的油光,應該會有好一段時間不會再見到這個餐桌和這副背影了吧,正五郎心想。
離開家時還是正午,聯絡船駛離碼口時卻已是日暮。隨著港口的建築和貨櫃愈來愈小,海面也逐漸從泛著火光的金箔沉澱成為一大塊浮動的黑曜石。受夠了船艙裡擁擠的人們散發的酸腐味,正五郎站在連絡船的甲板上吹著海風,看著月光灑下她銀白色的紗幕。聯絡船黑紅相間的大煙囪正吐著一口又一口的煤氣,一瞬間便消失在黑夜裡,彷彿被半透明的月暈吸去一般。
「真的…要到臺灣去了呢…」海風吹得身子直打哆嗦,正五郎像同大海對話一樣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