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奧斯卡｜最佳傳記電影｜《茱蒂 JUDY》獲得千萬人崇拜，卻沒有一個真正的愛

這是蔡健雅寫給蔡依林的歌詞，內容寫的是偶像歌手蔡依林，是創作歌手蔡健雅，更是每一個巍巍顫顫地站上舞台、顫抖雙手拎著麥克風的小女孩，他們緊張且害怕，深怕哪裡來的一陣風會把自己吹倒，深怕那個如夢似幻的舞台隨時都會崩塌，是Tanya，是Jolin，同樣也是「JUDY」。

讓我們回到80年前，1939年一部曠世巨作正在戲院公開放映，電影改編自童話故事，講述女主角桃樂絲被一個龍捲風吹到神秘國度，在回家的路上，她遇見了想要真心的鋼鐵人、渴望勇氣的獅子以及希望獲得大腦的稻草人，四人結伴踏上了旅途－

相信講到這裡，應該已經有人知道這部電影？沒錯，就是被美國電影學院評為史上最經典歌舞電影第3名、電影插曲〈彩虹之上Over the Rainbow〉更榮登最經典電影歌曲第一位的《綠野仙蹤The Wizard of Oz》，負責擔綱演出與演唱的女主角，是當年18歲的茱蒂．嘉蘭Judy Garland，她甜美的笑容與動人的歌聲，迷倒了無數的影迷，也讓他成為家喻戶曉的巨星，而如獲搖錢樹的電影公司，竭盡所能把她的形象營造成一個鄰家女孩，如同台灣當年的「玉女」，清純可愛、乖巧甜美。

然而，那並不是她，或者說那幾乎不可能是任何人，那只是電影公司捏造出來、一個不真實的角色形象，為了維持這樣的完美形象，Judy的睡眠、飲食、生活完完全全被經紀公司剝奪，她的一言一行都被經紀人寫在行程表上，密密麻麻的工作行程裡面，完全沒有一點點空隙是她自己的休息時間，Judy不只是被壓榨，她是被強迫改造成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模樣，而真實的她只能愈縮愈小、躲在黑暗的牆角。

這樣的成長過程對Judy的人生造成什麼樣的影響，我想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

「留下了什麼，就成為什麼樣的大人。」每個人在生命歷程裡都在不停的選擇，選擇自己能犧牲什麼，來成就另外一個自己，而更遺憾的是，我們總是一路前進，無法克制地羨慕著別人看似光鮮亮麗的人生，我們只知道自己犧牲了多少，卻沒想過對方可能失去了更多，可能是過去也可能是未來，可能是金錢、感情、成就或者快樂。

Judy的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她出身鄉村但童年即出道加盟米高梅電影公司，14歲開始出演電影，18歲就成為全球巨星，1954更以《一個明星的誕生》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並獲得金球獎的音樂及喜劇類電影女主角。美國電影學院在1999年更將她選為百年來最偉大的女演員第8名，然而她的偉大著實得來不易，或許這是她的選擇，也可能她其實沒得選擇。

除了精湛的電影表現，Judy的歌聲也是千古絕唱，1961年的現場專輯《Judy at Carnegie Hall》獲得葛萊美年度專輯獎，成為史上第一位獲得該獎項的女歌手，人家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而Judy的歌聲30年了仍在如同在耳邊響起。

短短的47歲生命裡，她拍攝了超過30部電影，發行8張錄音室專輯，經歷了5段婚姻留下3個孩子，她的晚年過得並不舒坦，債務與酒癮、藥癮對她纏著不放，然而真正纏著她不放地，或許不是酒精及毒品，而是沒有依賴、缺乏真愛的不安全感，以及那個永遠難以安穩入睡的夜晚。

電影以非線性剪輯的方式把Judy的出道及在倫敦最後的時空交錯呈現，年輕時候的她，渴望演出角色，但也希望能快樂的游泳、吃漢堡，希望能真心地笑而不是用力裝出笑臉；她經過歲月的摧殘後，她仍然需要舞台—或者說除了舞台，她也沒有其他容身之處。然而，她更希望能陪在孩子的身邊、希望能有一個舒適的家，這都是她前進道路上的分岔路，也是她被迫選擇的犧牲。

多數人都不知道，Judy的本名叫做Frances Ethel Gumm（中文的維基百科甚至沒有寫），她曾經是一個無拘無束、樂觀開朗的鄉村女孩，不過，當她自己的模樣逐漸被抹除，她的人生逐漸被Judy的職業生涯所取代，她不得不活成了舞台上的樣子，而無法分辨清楚真實的感受，在舞台上的成千上萬的掌聲與歡呼，下台以後卻是曲終人散的無盡孤獨。她一直渴望能在一個地方待久一點，能有一段安穩的、真實的、舞台底下的愛情，然而那幾乎已經不可能真的存在。

鎂光燈前的形象成為人們認識Judy的方式，卻也是她沉重的枷鎖，站在舞台上的她就像站在一條鋼索上，像是身上穿滿了針線的魁儡，按照觀眾的期待，展演自己的聲音、笑容與舞步，在那樣的世界裡，真真假假已經成了逢場作戲，就算真情流露也被當作只是演出，就算虛情假意也被看作是理所當然，Judy所擁有的真心，全被標上價格販賣出去，她再難知道哪些是真，又或那些是假。

Renee Zellweger在電影中表演了無數首歌曲，然而演技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她在開幕之夜的第一場表演，前一秒她還認為自己辦不到，下一秒卻站在舞台上載歌載舞，那跟《一個巨星的誕生》裡Lady Gaga第一次被趕上舞台不同。飽經滄桑的Judy早已踏過的無數個舞台，然而每次踏上卻每次都使她更加害怕，因為那個舞台上的人不是她，那個舞台上的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觀眾看她光鮮亮麗，但其實沒看到她早已搖搖欲墜，卻沒有一個人會來扶她，就只是看著她跌落鋼索。

而要站在這個舞台上是多麼的困難，有許多更年輕更貌美的表演者渴望著舞台的掌聲，更多的表演者也等待著取代她的機會，她沒有辦法在這個圈子裡面找到一個真心的朋友，更難以找到一個能永遠愛她的家人，一個無須顧忌、無須害怕失去的愛，而她卻一直期待，希望能從愛中找回真實的自己。

這兩年傳記電影深受電影獎項評審的喜愛，如《波西米亞狂想曲》、《火箭人》等，而《茱蒂》的特別之處在於，電影完全跳過了Judy大半的精彩且戲劇化的人生，避而不談她生命的起飛與墜落，不去一一講述她的每一張專輯、每一部電影，更沒有那種主題音樂播著，畫面中時間快轉的庸俗橋段，《茱蒂》只把Judy生命的開始與結尾演出來，而這兩個女性穿越時空的互動更加深刻，她並沒有因為演藝圈而改變，仍然是那個渴望被愛的女孩，只是從第一次告白到最後，她都沒能順利成功，即便獲得全世界的崇拜，卻找不到一個專屬於她的愛。

回過頭來看，《茱蒂》的故事演的不只是Judy的人生，也是一個時代的縮影，更是舞台上女性難以擺脫的命運，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觀眾希望她們要清純可愛，又經常要求活潑性感，結婚時被說是嫁入豪門，獨立生活又被譏諷嫁不出去，離了婚被講是持家無方，生了小孩又被拍到身材走樣，女藝人的一生彷彿失去了自己的模樣，或許這也是為什麼從古自今，許多「天后」最終決定不婚嫁或者是退出演藝圈的原因。

值得慶幸的是，這樣的風氣正逐漸改善。雖然Judy逝世至今50周年，仍不時傳出有明星因壓力過大罹病甚至自殺的消息，其實不只是演藝從業人員，許許多多的我們都以為正朝著夢想的方向前進，但回過神來才發現早已失去了夢想與動力，更犧牲了真正重要的東西，犧牲了真實的愛與自己，這也是為什麼桃樂絲、鋼鐵人、稻草人與獅子需要彼此，互相扶持，在生命的旅途中才不至於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