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ptember 29th, 2019
驀然已經好幾天沒有在街上亂晃了,並不是她沒有出門,事實上她待在房間的時間很少,但生活一夕之間突然變得好忙,她想念心無掛念坐在學校草坪讀書到天黑,聽著音樂走回plateau的日子,但同時她很感激Alexis,讓她生活變忙的原因。
Alexis是她在蒙特婁的芭蕾老師,每個星期二的時候驀然都會搭很久的車去Alexis的教室上課。那個星期二驀然並不是很想去上課,一是因為她肚子很不舒服,二是因為她覺得孤單,她的芭蕾朋友們都不太去上課了,但更重要是因為她終於把芭蕾看淡了。看淡後她其實是相對快樂,她終於可以享受生活,享受二十幾歲的精彩,在芭蕾二十幾歲是很老的。那個星期二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她最終還是搭地鐵去上課了,但一做grand pliè Alexis蹲下把她的腳跟推起來她就知道今天確實不太一樣。
她的一個朋友最終還是出現了,下課的時候她們倆一塊拉筋在鏡子前拍照。忽然之間Alexis叫住Luna,他問了她一個問題,她沒有聽懂,他是用法文問的,儘管聽不懂但驀然知道他是在問她願不願意加入Ballet 3跟他們一起表演。
她期待這一刻已經多久了!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撐起原本因劈腿趴著的上身,眼睛瞪大的向上看Alexis,輕輕的說了一聲”Ah oui?”她多麼希望陽子此刻在她身邊,如果不是陽子她根本不會回到芭蕾,更不會撐過那段難熬的復原期。但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到陽子了,自從她決心要轉到建築系後就再也出現在芭蕾教室裡了。陽子就是這樣,打定主意要什麼後就會發了瘋似的去爭取。
於是那個星期二從此變得跟其他的星期二不一樣,一夕之間驀然的生活再度充滿芭蕾,她終於在蒙特婁愛上芭蕾,這是她一直認為在這邊缺少的一塊,現在終於補齊了。她又再度常光臨地鐵了,每天放學讀完書(或是沒讀完)匆忙趕去上課、排練。在同一個星期當她終於跟Alexis說她要參加表演的時候Alexis回說”Je suis contente.” 那句話一直迴響在驀然的耳邊,知道Alexis是真心想要她跳讓她好開心。
這件事驀然只有跟潔說,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特別相信潔。那天她們約在Jean-Talon 見面,是那個星期唯一的好天氣。那一天幾乎所有的學校都停課,因為那天是world climate strike,而且這一次Greta Thunberg會出席蒙特婁的climate strike。
但她們兩個沒有去。潔的咖啡店沒有開,店裡的人都去參加遊行了,於是她們走到隔壁一間叫pain doré的麵包店,選定陽光下的桌椅坐下讀書。 那天好多小麻雀在桌子下找麵包屑,事實上它們肚子都圓滾滾的,像一顆球一樣。藍色大理石紋路的桌上放著節買的巧克力crossante。在驀然讀完她的readings後她起身說要去買Jean-Talon的水蜜桃,她一整個夏天都在想念,但當她看到水蜜桃不再是盒裝的一盒五塊而是散的一磅二塊九九時她就知道那並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水蜜桃。儘管如此她還是買了四顆,因為她跟潔說要買水蜜桃,她並不想要空手回去,況且潔總是請驀然吃東西,像上次的chai latte跟那天的crossante. 於是驀然一手拿著啃過的水蜜桃另一手拿著裝著桃子的袋子在陽光下走回咖啡店,她和潔啃著沒洗淨的水蜜桃閒聊。在一年前驀然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但她現在覺得沒什麼關係,好像Jean-Talon的桃子理所當然就是該這麼吃的。
「下次來這邊又是明年夏天了。」驀然走回地鐵站趕去排練時這樣想。「到時候我要買一袋的水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