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娜的靈魂是一塊冰塊,當她愛上一個男孩時她的靈魂融化了,她以為自己投注了整個生命為了活那一次,她沒有想到的是冰塊融化變成水後她並沒有死去,她只是經歷了一場形變而已。她唯一的朋友的靈魂是一盒煙,她們認識時那盒煙只剩半盒了。當她抽完最後一根煙醒來發現自己沒死去時才發現她的靈魂從一盒煙變成菸盒,於是她寫了一封信給永遠把自己靈魂冰在冷凍庫的芮娜:「你以為你了解自己的靈魂,知道自己的人生需要什麼。我那時候覺得你錯了,但當時我也沒有正確答案。」
其實我現在還是怕,這麼多次了我還是在怕。對於離開後(或者說回去)後自身生上會發生什麼樣的改變令我害怕。有些改變會是比較明顯的(eg: 變胖、語言轉換、要煮三餐 etc)但更多是更細微或許看不到說不出但感受得到的那種改變。光是今年能夠回到台北整整住上一年,即使在這裡過的是非常穩定的生活,我却絕對能感受到自身巨大的改變。
但這種改變是更接近台北的,是一種更接近我熟悉的改變。在蒙特婁就不盡然是這樣了。在那裡待下去會對自身帶來的改變是我完全無法預知甚至是想像的。正因為如此回去是令我害怕的,因為回去(或者說離開)同樣代表著台北的自己將逐漸淡化,或許蒸發在二十四小時飛行時經過的某片天空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濁,像是蒙特婁四月份被過分踐踏的那片四月雪。
但又怎麼能說形變是件壞事呢?當六歲回台灣時我把美國的自己抓得緊緊的,不願面對環境身份上確實的改變,正因為如此在台北不快樂了十年(十年!我知道很扯)本該記取教訓的,沒想到十九歲搬到蒙特婁前我卻如此深愛台北!真是諷刺,依然固執不願接受形變,只是緊緊抓住記憶中尚未完全淡化離開的那一角。
比起以前我想我現在更願意接受形變了。並不是說有多樂於張開雙臂迎接它,而是更能敞開心胸面對它。因為我不能否認過去兩年形變產生的一切價值。它們仍是讓我害怕的,或許我仍是盡我所能地逃避它的發生(不然我也不會塞滿接下來的所有月份好讓我能提早畢業)。但我想我還欠缺蒙特婁一個道別。不只是跟那邊的朋友道別(跟在台北獨立的我不一樣,在國外我可是蒙受一群好朋友們的照顧!沒有他們在那邊我肯定是活不下去的!)、當時遺留的兩個紙箱已在朋友家放了整整一年,裡面有我最愛的書籍、十八歲的日記本、冬天厚重的衣服、和很多瑣碎現在已經被我遺忘的東西。我的學校在冰天雪地而不是台北的家對面,更不該是在網路上。完整的蒙特婁的我也還沒有成形,至於它會不會有成形的一天又是另一回事了。不管如此它將再度面臨一場形變。我以為我了解自己的靈魂,知道自己的人生需要什麼,但其實我不知道,我只是害怕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