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蚋堡殘花》拾肆、虛喜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我久未開車,但禁不起大姊與母親催促,我還是帶上車鑰匙,下樓去。開車對我來說並不生疏,雖說平日開車機會不多,但進了車,那感覺就在,不會溜去。不過,進了自家的車內,倒又出現了一股陌生感。
我啟動車,緩忽忽地開出車位。
『到底是做啥!』
『沒有用、真沒用!』
我聽惠君姐提起他的父親,腦海中不時掠去那些聲響。據她那訊息,小時家住彰化眷村;記憶中,對父親最深刻印象,也不過那些罵聲罷了。
罵聲。
我乍聽,只知覺了惠君姐家庭不好,雖說生活無虞吧,但惠君姐童年似是不多快樂的。對於惠君姐所述,我獨獨猜想,明白不多。不多久,惠君姐又再來了一條錄音。
我又再細聽。她說,幼時,自己總以為每個人的家裡都是一樣的;那時的惠君姐,覺得沒有哪個家裡的父親是不會吼罵的,不過,去過同學家後,見了別人父親,卻令她有些感到心裡不好受。
有啊。世上也是有人的父親是那樣的,好溫柔,說話怎麼都像個君子的。但自己的父親不是,自己的父親燥極、也兇極,兇的自家人都不似自家人。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人的身分是有差異的。』
這時刻,我手握方向盤,一面聽惠君姐予我的留言,不覺要嘆。惠君姐的母親是人們口中的臺灣人,父親是人們口中的外省人,我自己明白的,或許於我輩此二者差異已日漸消弭,但溯去早年,卻可是無形的、身分上的區異。這區異大極,我輩也許難去揣想,但當年可是不問自現。我想,惠君姐的父親即是如此。
當年政府遷台,敗戰傷兵來此處安身,或傷、或殘,運氣好的,也就身體無事,獨獨孤單罷,運氣差的,身體在戰爭中攢出幾個殘缺,不僅孤單,也要自卑。
敗仗,豈是自願?但大勢已去,都努力過,來此島嶼,也就暫歇吧。否則,又能做如何盤算呢?
於是,那一歇息,像跌坐地上了,站也站不起。
於是,那一歇息,便歇到了遲暮之年。
老兵們本來心懷大夢,欲返故土;只不過也逐日的明白,夢,果真是夢。惠君姐的父親便是其一,他也思念故土,但到了某個年紀,到了某天,他也突然明白了。
是了,夢該醒了,回不去了。
於是他也就像是落地生根一般,娶了妻子、生了家庭,有了孩子。但心裡總餘下一股怨,攆也攆不去。到了某個年紀,惠君姐逐漸開始感覺,在家中常見母親遭罵,『想啥我都知道,賤女!』『日你!他媽給說國語啊!』,也不曉得為何原先家裡快樂,不覺間就變了。那音聲迴迴然然,怎都不能消去。
耳邊,惠君姐的聲音突然沒了去,我瞧了手機,錄音依然放著,惠君姐只是沉默了。那幾十秒過去,惠君姐又再開了口。
『我爸,其實不罵人的時候對我們很好,可是那是我很小的時候了。我越長大,對我爸的記憶就越差。』這句話說完,耳機裡又回去一陣靜默。我一邊開車,一邊聽,想來是惠君姐又陷入思索,便耐心等候。
『有一天,我下課回家,走進家裡客廳,就看到我媽頭被壓著,在幫我爸吹,我嚇一跳,就用跑的回房間。我爸不理會我,可是我媽大概是緊張吧,就抬起頭來,叫我名字,我躲在房間,沒有回話,只聽見我爸在客廳叫罵,沒多久,我聽到客廳只剩木頭家具的摩擦聲,還有我媽一直發出的氣音,我就打開門,偷偷看。』
那時的惠君姐,打開了一道門縫,映入眼簾的是母親被押在木頭椅背上,蹙緊雙眉,不斷悶聲低吟的畫面。他看著父親撐起一拐一拐的左腿,奮力的用下體像母親頂撞去,母親凌亂衣衫間,不時瀉出黝黑的姿體,那一雙惠君悉熟的溫暖乳房隨著父親的身形律動不斷亂晃,母親那手扭曲的緊緊握住椅背,原先的悶聲低吟,不時的竄出清晰憋叫;那畫面好熱,燒起了惠君心中的不安。
惠君不自覺地大哭起來,一時間,父親身體的動作停止了,母親令她不安的喘息也停止了。
這一時間,屋裡又突如其來的變的悄然,意識到那片靜默,連她自己都停止哭泣。惠君姐告訴我,她對父親印象最深,就只有那時。我凝神開車,但腦袋還留了些空予手機,就待下一條語音訊息傳來。不過,我又開了十多分鐘,依然不見惠君姐傳來下條訊息,就這樣,我們到了榮民總醫院。
那時,我倏忽醒轉,才意識了自己此時並無工夫思索惠君姐。
現在就到了醫院,而父親就在十二樓的病房之中。久未探問父親,我又該如何去與父親作招呼?
「嚴肅?」
「開心?」
如此想來,作何表情都像是不自然。我心底思考不斷,胸上也要不自覺的狂碰猛跳。
「稘宥啊?」
「稘宥?」
「稘宥!」
母親的聲音不曉得喊了幾次,我方才回神。
「你不上去嗎?」
我還稍稍失神,連忙點頭。
「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上去了。」
「好啦,知道病房齁?」
「知道、知道。」
母親見我點頭,便與大姊示意,倆人先往樓上去了,母親背影與大姊消失電梯間,我才像是終於得以鬆懈。我知道父親的病房嗎?如此說來是怪,但我心中認為,是無他人比我更清楚父親病房位置。怎會如此?我雙手掩面,大呼一氣。
「該上去了,」
「嗯,該上去了。」
我推開車門,下車將車門關上。沒一會兒,我搭上電梯,便往一樓去,到了一樓,我行過大廳,再繞過急診通道,前往住院大樓。到了住院大樓的一層,我突然還考慮要不要走樓梯上去,小愣。
「神經病,哪有那麼怕自己爸爸的?」
我很怕父親?不會,一定不會,純然是久未謀面罷了。
我前去電梯口,搭上十二層,除卻停車場一段,其餘整條路線我可說熟稔極。多數時候,我並不在意自己因何而思索,但這前去父親病房的路線,於我渾沌不明的腦海中復練了無數次,那一次次於腦海中的復練,僅是令我記熟了行至病房前的一切,至於病房中,碰面後父親如何與我說上話,在無數次的思索儘管如何尋找,也仍舊沒有答案。
到了。電梯到了十二層,我緩步走向病房,直至門邊。
「來,那個我收,舒稘你去幫爸爸扶一下。」我在病房房外,聽著母親正替父親收拾,又要猶疑。
「呼──」那一呼氣,我才不假思索,闖門般的大步走近。我跨步病房中,迎面,便見到父親吃力推去大姊相扶的手;大姊一臉無奈,只得一旁伺動,就怕父親跌跤。父親緊握助行器,動的緩慢,他腳踩出每一步,全是艱辛;我見父親吃力模樣,難看。但我扣緊自己雙唇,免得放出聲音來,刺傷父親;父親的舉步維艱,每一踏,都是對他尊嚴的守禦。
因此,再難看我都不得出聲。
我見著父親步履蹣跚,一次一步,在我眼裡逐漸模糊。但這是不敬的。在這當下,我想我是明白父親的,他的尊嚴絕不容許誰的淚水將之毀壞;所以我謹遵父親那告誡般的步伐,旋即拭去未落下的珠淚,然後再若無其事地向父親走去。
「爸,」我喚了父親一聲,不過僅僅稱謂。我想這就足夠。
父親聽見我的聲音,抬頭看我一眼,他用粗肥的指尖稍微推了他棕色大理石紋的粗框眼鏡,眼鏡被推上鼻梁高處,父親放下顫動不斷的手,打量著我。
「怎麼這麼邋遢?頭髮也沒修?鬍子也沒刮?住外面就沒人管你了?」
父親說著說著,一面還提高音量,偌大的病房也不過四床,如此音量,是種惡昭。我眉頭皺起,看著父親身後的母親低下頭,瞬間又突然的感到一陣怒。
「好啦好啦!」
臨床那位婆婆的女兒,趕緊插了嘴來,她拍拍我的肩膀,一面又對父親笑著,一面促我去後頭作收拾,母親走過我身旁,與我換了位置。我還脾氣著,阿姨便推著我去到父親病床邊。
「弟弟啊!啊你不就多忍耐欸?你爸爸身體還不好啦,不好氣他,不要給他氣啦!」阿姨雖然說話小聲,但還是又再回頭檢查父親背影。
「你爸爸齁,待這感覺都不知道多鬱卒啦。今天除夕,他跟醫生都不知道問了幾次出院的事情,才讓他今天出院,忍一忍啦,不要給他氣到。」
「阿姨,不好意思喔。還麻煩你,謝謝。」我小聲向阿姨道謝。
「好啦,小事情小事情,沒事啦!快跟你姊姊幫忙收一收啦!」
我一邊點頭答應,一邊望著父親與母親二人緩慢離去的病房門口。
「媽幹嘛要這樣?」我還微慍。
「講有用嗎?整理啦。」
大姊哼一鼻子,我也哼;一面打理,我腦袋卻怎麼都脫不去母親那低聲下氣的背影,好悶。稍微花些時間,收拾完畢,我同大姊倆謝過病房中的病友及家屬,隨即離去。
離開病房前,我稍作張望,病房裡原先簾子拉上的床位有四,不過我與大姊整頓好後,簾子也不須拉上了,全退到了底,父親住的那角落顯得空曠了起來。原先淺綠色的布簾被褪開,才有了這小片空曠,令整房都亮起不少,看來病房終究是要人少,才顯得精神的。
我腦袋又自顧自將父親疊放在病房中央,重複憶放方才惡昭──虛有其表,假精神。父親住在醫院,可不精神。我依然微慍,又盯上兩眼,才從病房出去。到電梯口,才又見老姊一臉不爽盯瞧著我。
「你是在慢幾點的?我東西拿著很重耶!」
「喔,就剛剛想說再看一下床底。」老姊瞪一白眼,我只得呼攏。
進了電梯,我腦袋還離不去那病房。父親人已離了病房、下了樓,病房空曠了,家中卻不盡然,在我想來,家中寬大,但要容父親也嫌壅塞。或許母親以為容得父親、也或許大姊以為容得父親,但唯獨我心裡怒著,要容他怎麼就不留給病房去容?我大歇一氣,電梯廂內全是我那哼聲。大姊瞧我一眼,輕悄悄踢我一腳。
「爸出院了,你就不要吵啦。吵了也是多麻煩的,不管他就好了。」
「喔。」
「喔什麼?你現在不爽嗎?」
「不爽又怎樣。爸爸那種態度你們爽嗎?算啦,我看你們滿爽的啊。」
「你當我喜歡?是怎樣,我跟媽被爸罵完還要被你這樣鬧?」
「啊誰叫你們就──」我一時住了嘴,無法再說。
大姊與我幾句吵架,聲音,是什麼都聽不出來的。她不看我,我也不去看她,但電梯門上映照出大姊紅了的眼眶,我不知大姊難過,卻還與她吵得起勁。
「對不起啦……」
「回去少說話,拜託一下?」
「……。」
大姊又要求一次,但我沒有應聲;我也不想應聲,這也非我責任。父親的脾氣是父親的脾氣,不是我錯,不是大姊錯,更不是母親的錯。不頂撞父親的和氣,都是假的,父親緊握著的威嚴也是假的。如此一想,父親回了家裡,就只有傷了氣氛是真的。
我越想越鑽牛角尖去,心裡鬱悶,倒抽一口氣。我看看大姊,大姊沒看我,電梯到了便踢我一腳,要我記住。
「好吧,記住了。」我隨後跟上大姊,向停車場走去。
走沒幾步路,遠遠我見到母親攙扶父親,正上車。父親蹣跚,母親便拉著父親,免他不穩。我見如此情狀,一時怒也不能退去,卻又覺得父親模樣折了我心,不能言說。或許是不習慣於父親那威嚴潰散模樣,我雖有怒來,卻亦心纏。
「來了,」我走向前,兀自大聲招呼,旁若無人。母親見我如此,面色稍有愕然。不過,開了車門上車,我卻沒再多話;本來似乎還有話要說的,但我進了車以後,竟也只有沈默。
「安全帶先繫上。」
「啊,」
父親的聲音突然竄來;兩下乾咳,吐出這句話。我不自覺「啊」聲,小驚,趕緊倉促繫上安全帶,開車。那過程,我無法不去想後座的父親,也無法真的去看後照鏡,我怕父親看著,還怕開車如此小事要在我手上犯了錯。
醫院開車回家,這段路程不過二十、三十分鐘有餘,若平時如此來去,是快;但這理應簡短的開車路程,此刻倒顯得漫長。父親方才那聲提醒,已令我感覺方向盤沈重,只得更加緊握。這一路,我極端著意識那些號誌,什麼顏色都是謹慎,只不想令父親再有提醒;幾次轉彎,我趁著打方向盤的視線轉移間,斗膽向後視鏡瞧去,幾次竊視後座,父親的視線都是似有若無,像是看我、也不像,到了後來,父親只是看著窗外去了。
所以,一路上父親都是沈默的。
「你們先下去,我停好車上來。」到家,我對母親與大姊說。於是她倆下了車,攙起父親,也將住院用品都提了去,關上門後,我便去停車。
「啊……」
家裡地下室停車,自然是倒車入庫的。我一邊倒車,突感心神黏膩,父親未曾教過我開車,倒車入庫是駕訓班練的,到了家中地下室車位,也還是我自己練的。不過,在我倒車入庫時,腦子裡想的卻總是父親手攬座椅,轉身向車後觀察的身影。
我心中矛盾,乍有想法:或許,我這倒車入庫,是父親教的。
「父親教的?」我尋思,或許說父親教的,不為過。幼年時期,不多見父親開車,他不在乃是常態,偶有開車載我,卻是印象深刻;或許是因由如此,我在駕訓班裡,倒車入庫意外上手。
我車裡發呆,自顧發慌,又待一會兒才動身上樓去。
「稘宥,你怎麼那麼慢?」
「檢查一下車,剛剛好像有聽到異音。」我隨意編篡,敷衍。
「車子什麼異音?」
「啊……。」
「可能是避震吧,很久沒換了。」
「避震哪有問題?你有常開嗎?」
「沒有。」
父親那題,我料不到。異音是我胡謅,又該如何回答?罷了,亂回吧。
「沒有常開避震哪有問題?」
父親這話我沒有再回,只是往廚房去,倒茶。我雖明白父親正看著我,但迴避他視線不去看他,直到我倒了茶,再走來客廳,父親已像是呆愣的,看著未開的電視螢幕。
我平步向客廳走去,不經意看著眼前父親,一時間眉頭微微敘起;外頭日光強烈,散入廳間是很明亮,唯獨父親身影暗沈,竟顯得佝僂。我依稀可見父親雙眼直愣瞧著那電視未開,心裡竟有一絲懼怕。
我心裡閃過父親未來的數十年——自己好像酸了鼻,紅了眼。
未來的數十年,我是否只能看見父親這佝僂身影?未來的數十年,父親會否連我討厭的叨念都會省去?若他待我不好,我又為何要憂心他凋零的身體?
如此一想,我吸一鼻子涕,走去沙發坐下。
「阿宥,」父親喚我,但沒回頭。
「有空看一下引擎,可能是引擎腳要換。」
「……好。」父親還關心車嗎?不,我明白的,父親當然關心是車。
我坐沙發,看著窗邊輪椅上父親,又看去電視螢幕,父親似乎正從那裡面看著我。我沒想躲藏,也看著電視裡那父親的倒影。我看看父親的背影,又看去電視中父親那唯一鮮明的雙眼,那雙眼鮮明有光,我直覺那是反射,卻又尋思會否是父親的淚。
「好苦。」這茶,已泡得過久了,又苦又澀,喝著苦茶,我越皺眉頭,見母親走來。
「來,喝個茶。」
母親端來一杯茶,遞與父親,父親雙手捧著茶杯,送去嘴裡。
「怎麼那麼苦?」父親喝了一口,如此說道;那茶當然要苦,因為與我的茶是出自一壺。
「泡太久了喔?那我換一下。」
母親伸出手,要接去杯子,但父親沒放開。
「不要換嗎?」
「不用。」
「那我跟舒稘去整理了。」
我一邊啜著茶,沒說話。母親廚房忙去,廳裡只有自己與父親二人,好靜。我還是盯著電視裡父親的那雙眼,有所思。那茶是真苦,但我稍有印象,母親給父親泡茶多年,苦澀的茶,父親是沒換過;每每父親晚歸,茶哪有還順口的?回到家,大壺茶早已過濃了,父親不受影響,照喝。
父親沒換茶喝,我又怎麼能換?對。不能輸。
這麼一想,我嘴角微微揚起,不曉得怎麼自己要在心裡與父親暗爭。
「同廳卻獨飲,唯有苦亦同。」
avatar-img
0會員
27內容數
留言0
查看全部
avatar-img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
嚴非的沙龍 的其他內容
時間輪轉,快的很,後天就要除夕。   「那個籃子拿來給我一下。」 「好。」   上午,母親正料理,我與大姊便於一旁輔她雜事。 我一邊將流理台上塑膠簍子遞予母親,流理臺上放滿麵粉、菜葉,我一邊還從冰箱尋肉出來,一邊整理;與母親一邊廚作,我又一邊思量,這情景在我腦海,是不多見。   母親往復來回於流理
近日街邊也盡是大大朱紅。 在我腦子上,那狹室朱光未歇,將街邊朱紅與之作對,卻是情緒兩異。門戶鋪子碌碌備年,張燈結綵,路過街邊卻不甚鬧騰,偶有途經舖子前面,便聽到那些逢年必放的賀年歌。賀年歌喜氣,但年復一年,喜氣漸漸的也不喜氣。我穿梭這街市,看這滿街點綴,不禁要得嘆上一口氣。   「不如以往了。」
那日,我回房裏面,已是傍晚。   與美麗姐、惠君姐別過,我便上了捷運,往臺北車站去;與平時不同,我今日沒想搭上第二次捷運,約莫也是疲乏,懶於轉乘。於是臺北車站下了車,我便搭上能直達家門口的公車去。   上了公車,我走到最後方,連腳也縮起到椅子上,蜷縮在後方最角落位置,對窗外端望。臺北車站旁路上,公
我瞧美麗姐吃鍋模樣,急促還帶點囫圇,頗可愛;不過對面惠君姐一手撐臉頰上,一手舉箸不夾,光是攪拌,那雙眼就無奈的看著美麗姐。我見那鍋裡酸菜白肉不斷被攪和,份量倒比起十幾分鐘前一點不少。   「快吃完了啦,等我一下、等我一下。」瞧美麗姐這模樣,雖然好吃,看來也是不能忽視惠君姐那道目光的。   「目光?
時間漸往,不經意間已近臘月。 天氣比起前一陣,雖有清冷,白日間卻又更熱人,日夜溫差大,讓人連穿衣都穿得亂了方寸。那期間,我也有幾次在經過萬華時,繞去西昌街晃晃,見著美麗姐與惠君姐就與之閒談;相較之下,已不如初見那回尷尬,閒聊的事情也多了些。這日,我往板橋尋朋友去,但他臨時來了電話,說得改約;那時我
這日一早,我從夢裡回過神來,才想著已數日未與家中聯繫。於是我拿起手機翻一翻,打量著聯絡人;也想著該說些什麼好讓我撥這通電話回去。 「喂?」 「姊,是我。」 「哦,難得又出現了,跑去哪裡?」 「沒跑去哪裡,一樣萬華而已,待在龍山寺這邊寫點東西。」 「龍山寺?不用工作很爽喔,在那邊鬼混?」 「大概吧?
時間輪轉,快的很,後天就要除夕。   「那個籃子拿來給我一下。」 「好。」   上午,母親正料理,我與大姊便於一旁輔她雜事。 我一邊將流理台上塑膠簍子遞予母親,流理臺上放滿麵粉、菜葉,我一邊還從冰箱尋肉出來,一邊整理;與母親一邊廚作,我又一邊思量,這情景在我腦海,是不多見。   母親往復來回於流理
近日街邊也盡是大大朱紅。 在我腦子上,那狹室朱光未歇,將街邊朱紅與之作對,卻是情緒兩異。門戶鋪子碌碌備年,張燈結綵,路過街邊卻不甚鬧騰,偶有途經舖子前面,便聽到那些逢年必放的賀年歌。賀年歌喜氣,但年復一年,喜氣漸漸的也不喜氣。我穿梭這街市,看這滿街點綴,不禁要得嘆上一口氣。   「不如以往了。」
那日,我回房裏面,已是傍晚。   與美麗姐、惠君姐別過,我便上了捷運,往臺北車站去;與平時不同,我今日沒想搭上第二次捷運,約莫也是疲乏,懶於轉乘。於是臺北車站下了車,我便搭上能直達家門口的公車去。   上了公車,我走到最後方,連腳也縮起到椅子上,蜷縮在後方最角落位置,對窗外端望。臺北車站旁路上,公
我瞧美麗姐吃鍋模樣,急促還帶點囫圇,頗可愛;不過對面惠君姐一手撐臉頰上,一手舉箸不夾,光是攪拌,那雙眼就無奈的看著美麗姐。我見那鍋裡酸菜白肉不斷被攪和,份量倒比起十幾分鐘前一點不少。   「快吃完了啦,等我一下、等我一下。」瞧美麗姐這模樣,雖然好吃,看來也是不能忽視惠君姐那道目光的。   「目光?
時間漸往,不經意間已近臘月。 天氣比起前一陣,雖有清冷,白日間卻又更熱人,日夜溫差大,讓人連穿衣都穿得亂了方寸。那期間,我也有幾次在經過萬華時,繞去西昌街晃晃,見著美麗姐與惠君姐就與之閒談;相較之下,已不如初見那回尷尬,閒聊的事情也多了些。這日,我往板橋尋朋友去,但他臨時來了電話,說得改約;那時我
這日一早,我從夢裡回過神來,才想著已數日未與家中聯繫。於是我拿起手機翻一翻,打量著聯絡人;也想著該說些什麼好讓我撥這通電話回去。 「喂?」 「姊,是我。」 「哦,難得又出現了,跑去哪裡?」 「沒跑去哪裡,一樣萬華而已,待在龍山寺這邊寫點東西。」 「龍山寺?不用工作很爽喔,在那邊鬼混?」 「大概吧?
你可能也想看
Google News 追蹤
Thumbnail
/ 大家現在出門買東西還會帶錢包嗎 鴨鴨發現自己好像快一個禮拜沒帶錢包出門 還是可以天天買滿買好回家(? 因此為了記錄手機消費跟各種紅利優惠 鴨鴨都會特別注意銀行的App好不好用! 像是介面設計就是會很在意的地方 很多銀行通常會為了要滿足不同客群 會推出很多App讓使用者下載 每次
Thumbnail
我對養母的記憶雖然稀少,但她給我的影響卻深遠難忘。透過這篇文章,讓我們一起深入探討家庭暴力所造成的嚴重問題,並反思家庭中成員之間應有的愛與尊重。讓我們從養母的遭遇中學習如何更好地珍惜與父母之間的親情,營造和諧溫馨的家庭氛圍。
我們第一次約出來見面是去烘爐地看夜景,聊了很多這失去的11年彼此發生過的事,之後他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他說媽媽跟爸爸吵架,爸爸把媽媽跟姊姊還有孫子趕出家門
Thumbnail
榮順接起電話,沒多久又慌張的掛斷。 竹君頓感不安,「師兄,怎麼了?香港那邊出事了嗎?」 榮順沒有回答,逕自朝門口走去。他點了一支煙。 竹君見狀並沒有再追問下去,但心裡已經有著不好的預感,這些天她胸口總是悶悶的痛著。 上一次胸悶就是在姊姊被人欺負之時… 竹君鼓起勇氣拿著電話,正要撥回香港時
Thumbnail
「妳們站好,都是那個賤女人生的賠錢貨。」繼母將晚餐放在桌上,幫爸爸倒了一杯酒後繼續數落道。 「要不是妳們媽媽要了妳爸大半財產,就連房子也要走了,我們家會是現在這樣?還有臉哭,我沒讓妳們跪著吃飯就很不錯了。 看什麼看啊!林竹君,妳眼睛瞪這麽大怎麼回事? 看看妳姊姊,林竹音,過來拿菜。 妳帶著妹妹去廁所
Thumbnail
當時,母親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離開公司、變成自營商的父親,則是將家改裝成辦公室,並且將電視搬到主臥房。而只有半天課的週三下午,因為我是三、四年級的中年級生,便只有我和父親在家。那日下午,透過觀看電視學習日文的父親,忽然用力地將我壓制在床上,並且不顧我的奮力掙扎地咬了我的左邊胸口。
Thumbnail
張敏言!我叫妳幾次了!!是不會回答嗎?! 我坐在公園椅子上,看著嘶吼的媽媽,正在拿下女兒的耳機,然後說著:我講幾遍了⋯⋯我叫妳名字一次就要回答我,每次都要喊那麼多次也不理人!我剛下班也很累耶!不是只有妳上課累,好嗎?!可不可以體諒一下我,我還要工作還要買菜還要接妳放學⋯⋯ 也許公園旁的停車場這條路,
Thumbnail
我有一個阿姨,從我有印象以來,我們家和她們家就住在附近,小時候我們家買房子跟她家住在隔壁棟,後來搬到另一條路上我們又跟她住在樓上樓下,我問我媽為什麼要住這麼近,我媽說這樣姐妹可以互相照應,畢竟我媽小時候,姐姐都很照顧她,現在離鄉背井出外工作,住附近外婆來也方便。後來我出社會後,阿姨有段時間住香港,就
我舅父也跟你舅父差不多,所以現在我阿媽已經跟舅父那邊斷絕關係。 其實我的舅父不是親生的,是一個親戚的小孩,我老母也常常很在意舅父不是他的親阿哥。然後聽我媽說我舅父從大陸來到香港之後就很沒有出色,整天在賭錢,輸錢就回家把所有東西翻來覆去,把阿婆的saving偷了再去賭,我阿媽說她青少年的時候常常活在
之前聽媽媽提過屏東有個朋友,已經八十多歲,一個人住之外,還每天走樓梯外出找朋友聊天生活著,他的一對兒女因為跟她吵遺產的紛爭,鬧到已經不再往來,今天特地拿東西過來給他,沒想到她一看到我好高興,先稱讚我帥,還問我有沒有結婚,還不斷說著想跟我擁抱,我覺得她超級熱情,雖有點嚇到我,但是我還是從駕駛座下車繞過
Thumbnail
/ 大家現在出門買東西還會帶錢包嗎 鴨鴨發現自己好像快一個禮拜沒帶錢包出門 還是可以天天買滿買好回家(? 因此為了記錄手機消費跟各種紅利優惠 鴨鴨都會特別注意銀行的App好不好用! 像是介面設計就是會很在意的地方 很多銀行通常會為了要滿足不同客群 會推出很多App讓使用者下載 每次
Thumbnail
我對養母的記憶雖然稀少,但她給我的影響卻深遠難忘。透過這篇文章,讓我們一起深入探討家庭暴力所造成的嚴重問題,並反思家庭中成員之間應有的愛與尊重。讓我們從養母的遭遇中學習如何更好地珍惜與父母之間的親情,營造和諧溫馨的家庭氛圍。
我們第一次約出來見面是去烘爐地看夜景,聊了很多這失去的11年彼此發生過的事,之後他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他說媽媽跟爸爸吵架,爸爸把媽媽跟姊姊還有孫子趕出家門
Thumbnail
榮順接起電話,沒多久又慌張的掛斷。 竹君頓感不安,「師兄,怎麼了?香港那邊出事了嗎?」 榮順沒有回答,逕自朝門口走去。他點了一支煙。 竹君見狀並沒有再追問下去,但心裡已經有著不好的預感,這些天她胸口總是悶悶的痛著。 上一次胸悶就是在姊姊被人欺負之時… 竹君鼓起勇氣拿著電話,正要撥回香港時
Thumbnail
「妳們站好,都是那個賤女人生的賠錢貨。」繼母將晚餐放在桌上,幫爸爸倒了一杯酒後繼續數落道。 「要不是妳們媽媽要了妳爸大半財產,就連房子也要走了,我們家會是現在這樣?還有臉哭,我沒讓妳們跪著吃飯就很不錯了。 看什麼看啊!林竹君,妳眼睛瞪這麽大怎麼回事? 看看妳姊姊,林竹音,過來拿菜。 妳帶著妹妹去廁所
Thumbnail
當時,母親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離開公司、變成自營商的父親,則是將家改裝成辦公室,並且將電視搬到主臥房。而只有半天課的週三下午,因為我是三、四年級的中年級生,便只有我和父親在家。那日下午,透過觀看電視學習日文的父親,忽然用力地將我壓制在床上,並且不顧我的奮力掙扎地咬了我的左邊胸口。
Thumbnail
張敏言!我叫妳幾次了!!是不會回答嗎?! 我坐在公園椅子上,看著嘶吼的媽媽,正在拿下女兒的耳機,然後說著:我講幾遍了⋯⋯我叫妳名字一次就要回答我,每次都要喊那麼多次也不理人!我剛下班也很累耶!不是只有妳上課累,好嗎?!可不可以體諒一下我,我還要工作還要買菜還要接妳放學⋯⋯ 也許公園旁的停車場這條路,
Thumbnail
我有一個阿姨,從我有印象以來,我們家和她們家就住在附近,小時候我們家買房子跟她家住在隔壁棟,後來搬到另一條路上我們又跟她住在樓上樓下,我問我媽為什麼要住這麼近,我媽說這樣姐妹可以互相照應,畢竟我媽小時候,姐姐都很照顧她,現在離鄉背井出外工作,住附近外婆來也方便。後來我出社會後,阿姨有段時間住香港,就
我舅父也跟你舅父差不多,所以現在我阿媽已經跟舅父那邊斷絕關係。 其實我的舅父不是親生的,是一個親戚的小孩,我老母也常常很在意舅父不是他的親阿哥。然後聽我媽說我舅父從大陸來到香港之後就很沒有出色,整天在賭錢,輸錢就回家把所有東西翻來覆去,把阿婆的saving偷了再去賭,我阿媽說她青少年的時候常常活在
之前聽媽媽提過屏東有個朋友,已經八十多歲,一個人住之外,還每天走樓梯外出找朋友聊天生活著,他的一對兒女因為跟她吵遺產的紛爭,鬧到已經不再往來,今天特地拿東西過來給他,沒想到她一看到我好高興,先稱讚我帥,還問我有沒有結婚,還不斷說著想跟我擁抱,我覺得她超級熱情,雖有點嚇到我,但是我還是從駕駛座下車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