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首爾仍是叫漢城的那些年（肆拾伍）

1991 年冬，Santa Monica，Colette 屋企門口。

我同 Colette，一人一副孖葉，反扣住我哋雙手。我哋面面相覷，睇住對方俾孖葉塔住個樣。Colette 睇睇吓，kit 一聲笑咗出嚟；然後，我都笑咗出嚟。

「虧你哋兩個仲笑得出……」Amélie（Colette 媽媽）望住我哋兩個大小白痴，原本皺晒眉頭，突然間都擰擰頭笑咗出嚟。

是咁的，Colette 隔離屋個阿伯，養咗隻混種狗仔；隻狗仔好鍾意鼠過 Colette 個花園度大小二便。原本都冇乜問題，咪當施肥囉；但係 Amélie 喺花園度擺咗好多陶瓷公仔，隻衰嘢就專揀啲公仔嚟當燈柱小便。同佢主人講，阿伯仲鬧返 Amélie 轉頭；於是 Colette 決定教訓佢，偷咗佢隻狗，收埋喺後院嘅屋仔。

原本都係諗住玩吓，嚇吓個老嘢，點知個老嘢報警；差人查到嚟嗰陣，隻衰嘢又吠；於是全無犯罪天份嘅我同 Colette 斷正，人贓並獲。

「最衰都係你個死婆，諗埋啲屎橋！」我喺警車上面鬧笨賊 Colette。

「你咁叻，你又唔阻止我？！」佢反駁。

「我費事到時我俾你鬧呀！」我其實甚少鬧佢，但嗰一刻有少少火火哋。

「我坐住咗對手呀！點解個手釦咁緊㗎？」佢試圖將對手移離佢個大籮柚，但係手釦太緊人太「論盡」，結果都係坐住咗。

「你兩個收聲好唔好！」車頭個差佬頂我哋唔順。

我同 Colette 如言收聲，個死婆竟然仲有心情嘟嘴。過咗冇一分鐘，Colette 突然伏個頭喺我膊頭上面，笑住同我講：「Babe，我哋一齊俾人拉呀，Bonnie and Clyde咁，係咪好浪漫呢？」

我忍唔住笑咗出嚟。前面個差佬喺倒後鏡見到呢幕，結果都忍唔住笑。

學校講手當日晚上，一山警察署。

冇錯，結果我又俾人塔咗返差館。英雄救美係有代價嘅，做三分鐘英雄，我而家起碼喺度踎咗幾個鐘，仲未知幾時走得；一個唔好彩，可能仲有一兩碌跟尾。

呢鑊真係為女死、為女亡、為女打入雜差房。

我望一望隻表，成八點幾。佢哋塔咗我返嚟幾個鐘，乜都冇做過，淨係帶我入咗嚟呢間疑似落口供嘅房、解咗我個手釦、擺低咗杯水，然後就唔見人。坦白講，好悶呀！

我再望一望隻表，咦？個表面玻璃裂咗。乜我攤手咁大力嘅咩？諗返轉頭，所有嘢都係因為火遮眼，其實單嘢都唔關我事。但係佢出手打 Chloe，咁就成件事唔同晒：一個我錫佢都嚟唔切嘅人，你夠膽郁手？有刀的話，我手都斬埋你落嚟。

對上一次打鑊大大鑊嘅，就係為咗 Colette，因為佢喺我做嘢嘅 disco 俾人抽水；睇嚟，我條命都係要為女人打交。

Colette 講得啱，我係個好衝動嘅人。

呢個時候，有人開門，係個比較後生嘅軍裝差人，拎住一盒疑似係飯嘅嘢。

「Din……dinner……」佢有啲口窒窒。

「감사합니다 ！」我用韓文多謝佢。「실례합니다 ！Officer, how long do I have to wait here?」問我照問，不過唔肯定佢識聽。

「Heah…no…Kolean Engalishe…man……we don’t know understand……you…wait……」我唔知原來 broken English 之上，仲有 powder English；今日總算見識過。不過起碼佢都肯講，仲有啲押韻，算唔錯。

「알았어요 ！」都係我轉台比較穩陣。「고맙습니다 ！」係明白同多謝咁解。

阿 Sir 擺低咗個飯就出返去。我打開嚟睇，係泡菜炒飯；唔錯，呢間差館服務幾好。

壞消息係，我唔知仲要等幾耐，佢哋先搵到個翻譯嚟同我落口供，我好掛住 Chloe 呀！

頭先我上警車嗰陣，見到佢流住兩行眼淚、企喺一邊目送我離開，好似啲電視劇咁。見到佢呢個樣，我真係好心疼。男人不該讓女人流淚，呢幾個月，Chloe 為我流淚都唔知幾多次；唉，我真係冇用。

悶到瞓著咗，過咗唔知幾耐，有人入嚟，又係嗰個差人。

「You, come!」佢向我遞一遞手，我起身跟佢出去。

去到一個類似雜差房嘅地方，我見到一個西裝畢挺嘅鬼佬，同一個西裝畢挺嘅韓國人，喺度等緊我。

「馮先生你好，」個鬼佬開聲先。「我係美國駐南韓大使館嘅三等秘書，呢個係我哋嘅律師朴先生；」佢介紹佢身邊嘅韓國人。嘩，出到三等秘書咁俾面呀，呢啲嘢求其搵個 Attaché 搞點算啦。

「我哋收到國務院領事事務局嘅通知，有位 Colette Dupuis 小姐要求我哋嚟保釋你。」原來係 Colette，佢之前係領事事務局嘅 intern，應該係佢搵佢舊老細幫手救人；我諗係 Sophie 照我嘅 emergency contact 去搵佢。

有個熟政治又識打茅波嘅前度，其實都有好處。

「由於個事主唔肯落口供，警方冇足夠嘅證據落案，你可以走喇。」朴先生笑住講；好咯，唔使搞大龍鳳，慳錢慳時間。

「你女朋友喺外邊等緊你；」佢繼續講。「我哋搞埋啲手續就走得。」原來 Chloe 都嚟咗；咁又係，我唔信佢會掉低我自己返屋企。

朴先生幫我搞手續，其實都係簽返啲文件，好快就搞掂。韓國佬喺呢啲位好怕事，警察都唔例外；見到我有美國大使館嘅人嚟保釋，佢哋都想我早走早著，費事孭鑊。

搞好手續，我哋行返出報案大堂。我見到 Chloe 企咗喺度，對眼有啲腫，好明顯喊咗唔少；佢見到我，衝過嚟攬住我。

「我好掛住你呀！」Chloe 攬住我講，講完又眼紅紅想喊。

「我咪喺度囉，冇事喇傻妹。」我錫咗佢額頭一啖。

「馮先生，我哋走先喇。」三等秘書先生同我講。「呢張係我嘅卡片，有咩事的話，你可以再聯絡我。仲有，Dupuis 小姐叫我同你講，叫你有時間俾個電話佢。」

「唔該晒兩位，再見。」我向佢兩個道謝。

佢哋走咗，我同 Chloe 都行返出門口，行行吓去到出咗大閘幾步，佢停低咗，眼紅紅咁望住我。

「頭先你走咗之後，Sophie 俾咗你個 emergency contact 我，佢要睇住 Esther，唔得閒打電話，叫我幫手搵你屋企人。」Chloe 聲線平靜，但對眼越嚟越紅。

「我一睇個 contact，原來係 Colette。我心諗，都好正常吖，於是我就打俾佢。」Chloe 一面講，眼淚一面流落嚟。「可能係我仲好驚，可能係我唔知點面對 Colette，我講嘢講到好急好亂。佢好 nice，不斷叫我唔使驚、慢慢講。」

我女朋友同我前度通話，我諗我大約知道咩事喇。

「點知我越講越亂，到最後仲喊咗出嚟。Colette 不斷咁安慰我，叫我唔使驚，佢會有辦法救你。之後佢留低咗我個電話號碼，話有新消息會再打俾我。收線之前，佢仲繼續安慰我。」

「過咗半個鐘，佢打返俾我，話已經搵到人救你，仲留咗呢邊大使館嘅 contact 俾我，同我講如果佢哋一個鐘內冇聯絡我，我可以搵佢哋；佢仲繼續安慰我，叫我唔好咁擔心。」佢繼續講，淚珠繼續喺佢面上落下。

「係囉，我都冇事啦，係咪？」到我安慰佢。

「我同你一齊之後，我一直都以為，我係你女朋友，我可以好好咁照顧你。呢個係我嘅國家、我嘅地方，冇嘢我會搞唔掂。」佢越講越喊得厲害。「點知你到出咗事，我竟然乜都做唔到、幫唔到你；最後都要你嘅前度女友出手，仲要安慰埋我、擔心埋我。」

「喺呢個時候，我先知道，原來你哋兩個先至係一對；我只不過係個不自量力嘅傻妹，拆散咗你哋，搶咗人男朋友。」講到呢度，Chloe 已經泣不成聲。

我行埋佢身邊，想安慰佢；佢輕輕撥開我隻手，同我講：「你去搵返 Colette 啦，我好快會冇事；再見。」然後佢跑咗去路邊部的士前面，上車走咗。

我一時間唔知應該點俾反應，呆咗一陣。然後，我意識到，Chloe 呢邊，只不過係半隻鑊；仲有半隻，喺地球嘅另一邊，等緊我爆埋佢。

我打俾 Colette，同佢報個平安，佢好冷淡咁同我講：「你冇事就得啦，盡快改返個 emergency contact 啦。」

「究竟咩事呀？」我有少少唔耐煩。家陣我俾人塔喎，點解係你哋兩個發脾氣嘅？

「我同 Chloe 傾咗個電話，佢喊得好淒涼，叫我救你。喺嗰一刻，我先真正了解到，你唔再係我男朋友喇。」Colette 解釋。從佢沙啞嘅聲音，我聽得出，佢都有喊過。「我一直以為，我會放得低，點知原來我冇自己諗得咁叻。」

「我仲好掛住你，我仲好緊張你，我仲好愛你。我暫時仲未適應到，俾啲時間我，我遲啲再搵你。」講完，佢收咗線。

Dupuis 小姐，好似係你話要分手㗎喎！點解你講到，好似你係受害者、我係負心人咁嘅？

點都好，一件意外，傷了三個心。

睇住佢哋兩個咁，你估我真係唔心疼？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