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牢籠 .. / The 6th Warehouse

第六號倉庫繞著地球慢慢運行，透過窗戶，羅伊看向地球，他的太空衣頭盔倒映出他的神情。這張臉有明顯華人的血統，沒有鬍子，不算消瘦的臉龐。他很驚訝自己開始服刑後竟然還能長胖，他伸手推了一下牆上的把手，讓自己漂浮著離開窗邊。

該工作了......他環視周遭，沒有任何監察員。他仰起頭，往頂部深處看去，一百多個「櫃員」穿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太空裝，漂浮在自己頭頂上方，他們都是被拘役的自然人囚犯。羅伊伸手去拿表格，沿著太空站內壁的把手，環狀飄行，記錄每一個塑膠櫃外紅燈閃爍的頻率。每一個塑膠櫃外都有一顆拇指大的燈，鑲嵌在櫃子把手的上方。而這些把手設計出來是將櫃子中的「電池」拖拉出來更換位置時使用的。

「控制室播送......( 雜訊 )......櫃員 C1013」羅伊的頭盔內部傳來一個男性聲音。
「 收到，我是1013，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按壓太空裝拇指上方的語音播送按鈕。「 昨天你上幾層有客戶合約到了，退出倉庫。所以你這個區域今天必須進行上移排數。」

羅伊是第一次做搬遷樓層，他心中湧起一絲興奮，這是到太空中拘役後，第一次出現變化。頭盔中的聲音持續說道 :「你移上去的那層，負責你的監察員不是我。所以短期內這應該是我們兩個最後一次通話。 」

「 了解，收到。 」羅伊回應。「 祝你好運，先生。 」
「 恩......也祝你好運，C1013。 」通話結束。

搬遷作業共進行了地球時間大約3小時，但是羅伊預估的時間比實際時間還要長的多。當局沒有配給電子時鐘給每一套太空裝。

只有監察員能明確知道地球時間，其餘人員只能聽從監察員進行時間管理、作業。第六號倉庫繞行地球一圈只需要花1小時45分鐘，對於這些無期徒刑的櫃員來說，秒針移動的滴答聲，只存在於往昔的回憶中。

羅伊小心翼翼地平舉著最後一罐從櫃子中取出的「 電池 」，他漂浮到指定位置，正要打開櫃子時，有人拍了他的背部一下。羅伊轉身，另外一位櫃員先指了指他即將要放入的櫃子，再指了指自己臂章上的代號 — B0015。

羅伊在頭盔鏡面出現的通話代碼輸入那串序列號，開始通話。

「哈囉 ?請問......」
「 那是我這邊的 !」耳機中傳來的是一個女人不悅的咆嘯。

羅伊沒有意會到她的意思，對方把表格漂浮著推送過來，她雙手抱胸，歪頭看著眼前的生物。羅伊翻看了一下表格，這才意會過來自己正要放入電池的表格有指定的電池號要放入。

「 抱歉阿，在我那一層，這種指定的狀況比較少發生。 」
「 下次給我注意點，菜鳥。 」女櫃員B0015掠過他緩慢的放入電池，關上櫃子的門。她屏氣凝神的看著櫃門，直到紅燈開始規律的閃爍起來。

「 我是瑪莉。 」B0015的女櫃員說道。

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起，彈出訊息 :「你願意和我見一面嗎 ?」
銀幕是整間房間中唯一的光源，微光照在床頭櫃上擺放的一株緋花玉仙人掌，仙人掌上仍有一滴滴的精透水珠，水珠折射出一張憂鬱的臉。

側躺著，蘇 蜷曲著身體，四肢肌肉默默地用力，三天前她才剛剛重新學會走路，這種悸動仍然在她心中繚繞，以前長久使用的輪椅還放在床邊，她還沒改掉下床就去拉輪椅的習慣。她睜開眼睛，銀幕暗下，空間看向窗外的漆黑煙塵。

通訊板又亮起來，玻璃屏幕上由疊加顯示一則新的訊息 : 還醒著嗎......你還好嗎 ?
蘇咬著下唇，她鼓起勇氣，笨拙的掠過床頭，開始滑動通訊板。一個字一個字在屏幕上出現。

「 好，我也想見你一面。」

幾秒後，對方的答覆立刻出現在螢幕上，令蘇吃驚的是，對方還傳來一則語音訊息。蘇小心翼翼地點開，她害怕的是，對方在自己心中已佔據大半位置，她知道自己開始相信對方，她害怕自己周遭的一切開始沾染上自己不熟悉的味道。而最恐怖的是......她竟然已經開始想像對方的面貌、舉止。

語音訊息開始播放：「 我很高興你願意見我，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可以約在你家的會議室。 」

是一個聲音略沙啞的女性，聲音聽起來，令她感到安心。

蘇微微一笑，對方似乎是個好人。
很久以前，她熟悉這種興奮和期待感，她將自己交付出去。那時她還無法自己走路，她被抱起，對方卻從來只是當成工作......她想盡辦法讓對方留下，但她還是離開了。

螢幕微弱的冷光照著蘇的臉龐，那是一張佼白的女性的臉，沒有任何細毛，只有稀疏的白頭髮。她剛剛使用這副 途人 五天。她慢慢放下手中的通訊板，跪下來。

她知道現在已經沒有人向上帝祈禱，可是她還是希望，這個身體未來帶給她的所有體驗，對方能有一絲絲真誠。

隔日下午，在一間巴洛克裝潢風格的咖啡店裡，蘇和另外一位有西方黑人面貌的女性相鄰而坐，兩人坐在電內最大的落地窗前，兩側的牆上掛著。

兩人剛剛點完餐，餐點還沒有送來，已經聊了一會兒。

「 你跟我想得......很不一樣。 」蘇斜著眼，試探的說道，嘴角微微仰起，她相當開心安娜亞符合自己想像，是一個親切的人。
「 喔真的阿，你說的是外貌嗎？ 」安娜亞假裝擺出質疑的神態，嘴上還是掛著微笑。「 也許我應該用一個白種人的途人身體，而不是複製一個原本的黑色幽默，是吧？ 」

安娜亞有一頭齊肩長的黑髮，頭上帶著與年紀十分不相稱的粉紅色卡通髮夾。身材不高也不苗條，卻讓人容易喜歡上與她談話。蘇感覺自己一直以來的擔憂減輕了許多，那種放心的感覺好奇特，說不出來這種突然的快樂。

在經歷無重力的環境之後，馬上進行飲食總是讓羅伊感到腸胃不適，可是他還是相當喜歡每天中的這個時刻，只有在用餐時間能脫下厚重的頭盔，呼吸空間中的氧氣。

在第六號倉庫中的櫃員一天有兩次用餐時間，櫃員們分批次到大廳進行用餐，所以羅伊的午餐時間通常是下午。大廳中有接近地球的重力，他非常享受走在地上的感覺，好像回到了地球一樣。老天，他真想念那個地方。

他知道地球的環境已經不像上個世紀，空氣中充滿廢料的黑色微粒，他離開地球之前，母親也因為空氣品質的適應不良而去世。他想起世紀初，自己在通訊版上看到第一家途人企業的廣告，又過幾年，看到該企業的執行長跟聯合國秘書長合影的新聞，再來是航太總署······ 後來，幾乎所有組織都與途人企業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羅伊也知道自己現在服刑的單位和資源也是途人計畫的一部分。

社會結構同時在劇烈的發生變化，有越來越多的途人走在街上，以往直覺分辨性別、人種、年紀的方法錯誤率逐漸提高。

羅伊懷疑是否自己假釋後，回到地球上已經沒有任何自然人。如果真的如此，他會開始使用途人嗎？

但他有錢使用嗎？他非法取得的資金已經被政府掏空了。

一道身影經過他的眼前，在他身前的位置坐下。那是一位美麗女性，她有一頭扎起包頭的黑髮，她頭也沒抬的開始打開屬於羅伊的封裝餐包，倒入餐盤中然後將摺疊叉掰開，開始將所有濃縮蔬菜塊，放進羅伊的餐盤內。

「哈嘍？」羅伊皺著眉，在她面前揮了揮手。
「怎麼？」對方開始狼吞虎嚥。「這些跟你交換，保重身體，不需要謝我。」
「謝你？我也恨這些該死的綠色蔬果塊好嗎！然後你又他媽的是誰？」
「B0015，瑪麗。」瑪麗用叉子指了指羅伊的臉。「勸你早點習慣認人先看對方的編碼，而不是靠聲音和漂亮臉蛋。」

羅伊咬了一塊司康餅，乾的要命。他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瑪麗，原來太空海盜是真的有這回事。「C1018，羅伊。」

對方繼續努力的進食，點了點頭。兩人有好一陣子都沒有開口，直到瑪麗吃完，開始打開封裝果汁。

「那麼······你之前是做什麼的？」羅伊突然開口，他的確好奇這樣個性的女人，在地球上是什麼職業。

「私人企業的航太工程師，硬體部。」
「哇喔……」他差點咳嗽。

「怎麼？這重要嗎？」瑪麗一副不在乎的神情，她吸吮著果汁。
「恩……沒有，我只是覺得終於有人是了解這個太空站的一切。」羅伊環顧周遭的一切設備。
「當真？你遇到一個找你搭訕的女性，想到最好的話題是聊傳動軸和水循環系統?」「我……拜託，我也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飄著好嗎！他們甚至沒告訴我們避難措施和設備使用說明。」

羅伊挑了挑眉。

很好，他必須找到逃生艇，並學會使用。

畢竟他可不想一輩子困在太空中幫別人打雜。

蘇仰著頭，直視著太陽並且用右手擋住陽光。
她知道自己不必遮住陽光，好像她開始懷念自然人的肢體動作。

目前自己使用的這具途人是現存最高規格，瞳孔能夠在0.5秒之內自動曝光並且將所視物的資訊完成傳輸。肌肉強度也是最強的。電子流在體內刺激皮膚受器，她的睫毛慢慢豎起，睫毛上擋著空氣中細細的黑色微粒，這些黑色微粒每一顆都以幾何形狀，亂數改變著。

安那亞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她停下，用掛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滴。該死的......我真應該換一具不需要靠排汗散熱的。她想。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她並不感到疲累，語氣就像剛剛只是從書店走出來一樣，身體卻汗如雨下。

「 不......我沒事。 」蘇轉頭，對著她微笑。「 只是......這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我是說......我又能靠雙腿走路，自己刷牙，自己買喜歡的衣服...... 」

「 嘿......這是你應得的，寶貝。 」
「 這樣稱呼我，也挺讓人不習慣的。 」
「 雖然我們才認識沒幾天，但不知道為什麼......跟你在一起就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

安那亞說完又向前跑去，蘇望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

「 我也是。 」

蘇又抬頭看像天空，伸出一隻手，擋住陽光。

她從前會在窗邊禱告，現在她仍然這麼做，只是已經不是乞求，更像是為了看清楚自己的思緒。她能掌控的不僅僅是身體自主。

自從羅伊上移層後，羅伊猜測已經經過了兩個月。還是兩個禮拜？

瑪莉將BCL容劑注入到指定櫃中，那是種綠色濃稠液體是「電池」的浸泡溶劑。
「 你怎麼會……想知道這種事？ 」她隔著頭盔說，開始心生警惕。羅伊猜想她是滿臉狐疑問的。

就在他問了一個他早就想問她的問題 — 第六號倉庫的逃生艙在哪裡?

「這個嗎……」羅伊按下手上的通話按鈕同時刻意壓低了聲音。「我想回家。」

「你瘋了嗎！」瑪麗也瞬間壓低嗓子，但語氣幾乎尖叫了出來。
「嘿……別說你從來沒想過，那些高層根本不會放我們出去的，你來的比我久，妳一定也感覺到了 !」
「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而且我也不想送死，天殺的。你別再提這回事。」

「拜託你……我真的需要逃生艙，我再也不想過著這種生活。沒有目標，沒有時間感，沒有自由 ! 我甚至開始懷疑那些記憶是兩天前的還是上個月的 ! 告訴我吧，我保證不會對你造成影響的。」

「那不可能，我們不能冒險。那些監察員，他們無處不在。」
「我知道，但這是我的最後機會，我……」

羅伊深吸一口氣，他推了環狀把手，讓自己飄向瑪麗。現在是工作時間，這種行為很可能使得羅伊和瑪麗被其他監察員發現。

可是他沒有停下，瑪麗也沒有避開，她任由自己的頭盔與羅伊的慢慢接觸在一起。

羅伊伸出手，放在瑪麗的頭盔上，他的聲音不只透過耳機傳來，她彷彿能感受到他的聲音就在耳邊低語，沒有失真的雜音，那麼純粹。

「跟我一起走，好嗎？」

「這是唯一能夠回去的機會，如果你真的不想冒險，我能理解。但是如果能一起......那一定會很開心。」

羅伊的每個字都衝擊著瑪莉。他怎麼能這樣 ? 說不定他接近自己只是為了問這個荒唐的問題，可是事實上，他是真的對第六號倉庫一無所知。那他說的話，是真心的嗎 ? 她發現自己已經太久沒有感知人類的情緒，變得不那麼擅長了。

「12A 閘門，我們在那裡會面。」瑪莉輕輕推開羅伊並用氣音小聲說，兩人慢慢地飄離彼此。

他知道事情不會那麼容易，可是有了瑪麗，他們能成功逃脫的機會變得更高。他並不會操作機具和那些數位介面，而她就在那裏等他，就像自由是一件具體的寶藏，而他只需要越過區段的閘門就能取得。羅伊開心極了，一到午飯時間，他快速地往12A區間飄去。

他從來沒有接近過那裡，對於那塊區域他一無所知。身為櫃員並沒有權限去到太空站的所有地方。每一個區段的閘門都需要權限才有辦法開啟並通過，而閘門在幾乎無重力的狀況下，幾乎不可能被外力毀損或開啟，也因為如此，只要避開監察員，要接近閘門比羅伊想像中還順利許多。

很快的他到12A閘門，他已無法通過。而瑪麗並不在那裡。正當他不知所措的以為她後悔時，閘門打開了。

門是縱向打開的，沉重的門打開的緩慢，而羅伊已經看到門的另一邊有一個人影。他笑了，是穿著太空衣的瑪麗，但笑容快速的收斂起來，閘門開至瑪麗的肩膀時，羅伊發現瑪麗舉著槍對著自己，而另一隻手舉著有她照片的監察員執照。

「C1013，靠著牆面，慢慢的飄過來。」

「原來如此，我從沒想過……」
「你應該清楚你現在的處境，別說話。飄在我前方。」

羅伊照做了，他知道自己已經失敗，甚至有可能被定罪殺死。他們會怎麼做？直接和廢棄物一起排放到太空中？

他感到相當驚訝的是，沒想到最後時刻自己可以如此平靜。此刻在槍口前方的他感到相當平靜，他知道自己已經盡力。因為對方是瑪莉所以才如此嗎？

瑪麗指示著他穿過許多閘門，他們一直貼壁飄著，最終他們在一道外框明顯與其他閘門不同的閘門前停下。閘門在他們頭頂上方，瑪麗先使用感應器確認權限。閘門噴出氣體的同時，羅伊的頭盔內部響起：「警告 ! 即將開啟倉庫內層，請非相關人員儘速撤離 !」

瑪麗放下了槍，她指示羅伊往上進入閘門，羅伊經過時，看透瑪麗的頭盔，他原先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冷酷而嚴肅的臉，卻意外的發現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不是那種幸災樂禍的笑容，而是......放心的笑容。

「抱歉，不這樣做你不會放棄的，自己去看看吧。」

他不解的同時，已經穿過閘門，閘門後是一條垂直向上的隧道，只能容納單人，並且需要透過攀爬像上。羅伊回頭發現瑪麗跟在後面。

當羅伊爬到頂部時，上層的門自動打開了，他經過噴出的氣體後，慢慢張大了嘴，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眼前望去是一整片透明材質的牆，牆面上一格格的櫃子鋪滿了整個桶狀內層，這裡是第六號倉庫的內部。許多監察員正在開關抽屜進行記錄。並且沒有對兩人的到來做出反應。

像是數萬個有編碼的透明抽屜，而每一個抽屜內部都容納了一顆泡在BCL液體的大腦。

「我不明白，」羅伊的聲音顫抖，他的喉頭緊縮。「一直以來我們照顧的就是……這些，他們都活著嗎？」
「恩，所有櫃子裡都是途人用戶的大腦。他們都在地球上繼續生活著。」
「那些電池 ? 那……妳為什麼要騙我？又為何不舉發我，要讓我看到這一切!」羅伊激動的說並同時看向瑪麗。「我那時真的信任你 !」

「我很抱歉……但是我本來就是不表明身分的監察員，而你也真的被我發現了。」「該死的。所以呢，接下來我會如何？」
「老實說，我不知道，這都取決於你的決定。我帶你過來非常冒險，如果你知道這些以後的想法……沒有改變，我會送你回地球。」

「什麼……那不就是我的目的嗎？」

「仔細聽我說，羅伊，」瑪麗打開全息圖框。「地球的環境已經不適合人類了，回去之後，你不到一個星期就會死亡。那裡已經沒有活著的自然人了。」

圖框播放著醫院裡成堆的病患，有許多已經蓋上白布，空氣中飄散著黑色的顆粒。

「留下的只有途人。在這一年內，環境改變的速度太過劇烈。那裡已經不是我們的家。」

「 我…… 」他突然感到疲累，他飄到牆邊，扶著移動把手彎曲起身子。他放聲的大吼，但是只有頭盔裡的自己能夠聽到。

瑪麗在遠處看著他，後來也緩緩的飄到牆邊抓住把手。

「嘿，你還好嗎？」

「我不知道，」羅伊看向她，她能看到他的淚水飄逸在頭盔裡慢慢被吸乾。「我做的這一切，在妳看起來就像白痴吧？」

瑪麗淡淡一笑道：「你知道嗎？他們才傻呢。」她撫摸著與羅伊之間的兩個櫃子。

「什麼？」
「在牆的另一邊，這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這兩個櫃子。你那天剛剛上移一層，像個菜鳥一樣，搞不清楚狀況。」

「啊……我記得，該死的。妳還記得這種事啊？」
「當然，我是你的監察員，而且我很珍惜……每次的偶遇。」
「哼，我可不知道妳這麼細膩。」

羅伊看著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她的臉也映照在頭盔的玻璃上，天啊……她真美。

「我珍惜每一次……緣分？你們華人是這樣說的吧？」羅伊點點頭後，她繼續說道。「而途人，他們再也沒有機會擁有緣分，都是機構的程式計算捉對好的。甚至能隨意更換。」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每天都在搬運 !」

「沒錯，而這兩個櫃子。是我們第一次說話的那天的那兩個。」

她輕輕引體向前，貼近羅伊。他沒有後退避讓。她將頭盔輕輕靠在羅伊的頭盔上。頭盔上交疊著兩人的臉龐。整面牆上密佈著泡在BCL溶劑裡的腦袋，無數的櫃子在閃爍紅色光點，兩人在偌大的空間中也從兩個微小的白點融合為一個。

「有個用戶買了另一位旁邊的櫃位。」

羅伊這時知道，他在這個沒有重力的地方，他找到自己嚮往的落腳處，並且重新開始理解新時代自由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