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 舞之魅影 一、獨舞 9

其實，我留下來的原因，不僅僅是不想回珍妮家，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你。

我偷瞄老師的側臉，將腿劈成一字馬，慢慢地彎腰，將臉貼近膝蓋。

「蓁蓁，妳收腹的時候還要再有力點。」銘風老師走來對我說。

「是。」我小聲地回答，又重複練習幾次。

「很好。」銘風老師笑笑地點點頭，又繞到其他學生面前指導。

我望著銘風的背影與側面，老師的臉上總掛有笑容，認真的時候，表情嚴肅卻很迷人，而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氣質，就是令人好想依靠他。

下了課，我仍繼續練著，其他學生收拾後一一離開，整間空蕩蕩的舞蹈教室裡，就剩我跟銘風老師倆人。

老師拿了毛巾擦拭額頭，準備收拾東西，「蓁蓁，今天柔嘉不在辦公室，她叫妳別等她了。」。

「柔嘉姊請假嗎？」我也拿了毛巾擦汗，從背包裡拿出手機看看，沒有她傳的訊息。

「她去台中場勘，九月底我們要巡演。」

「巡演，那會離開台北？」

「也是離開幾天而已。」銘風微笑，他背起背包，「我先走了。」。

老師離開教室，教室又空蕩蕩的，我也背起背包，關燈。

走在南京東路的大街上，車流真的好多，廢氣也好多，烏煙瘴氣的。我搭上手扶梯，進入捷運站，搭乘捷運到了台北車站，想要轉乘紅線，走著走著卻迷了路，走到了台北地下街。

我漫無目的地逛著，看見廣場上有好多跟我差不多年齡的人在跳街舞。

三五成群的，有些人圍坐在角落的地板討論，有些人正隨流行歌編舞。我坐在長椅看那些人跳，他們笑鬧著。

而我所想的卻是銘風老師跳「揮鞭轉」時，兩腿結實的肌肉和腹部。

廣場上，一名身穿寬大T恤及垮褲，頭戴安全帽的少年，倒立，使出頭轉的技巧，像顆陀螺似的，轉著轉著。

轉開門鎖，我回到珍妮家，走到客廳看見舞蹈室的拉門沒關好，有一條縫隙，透露出月亮的微光，我走近一瞧，舞蹈室裡熊珍妮正在跳舞。這時，我才發現，我還沒看過她的舞呢！

我透過縫隙看見珍妮正與一位身型十分纖細的黑衣人跳雙人舞，兩個纖細無比的人形彼此跟隨著彼此，似糾纏又似掙扎。在月光的照射下，練舞室竟變成了異樣的空間。

我想起珍妮放在桌上的編舞草稿，這樣的場景彷彿珍妮真的和魔鬼定下契約了，那個黑衣人或許就是與魔鬼合而為一的影子。想到這裡，我開始害怕地顫抖，緩慢地後退時，不小心拐到腳，跌倒了。

我聽見練舞室裡原本激烈的砰砰聲，頓時安靜。

半閤的拉門瞬間被拉開，珍妮銳利的眼睛閃爍地瞪著我，而我瞪大眼睛看著珍妮的裸體，剛剛我還以為她穿著膚色舞衣呢。

「現在才回來？」珍妮看見我嚇得發青的臉，冷淡的說。她打了個哈欠，走到吧檯邊，椅背上掛著衣服，她穿上浴衣，倒了一杯伏特加，喝了一口。

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尷尬地站著，左右張望，就是不見黑衣人的蹤影，難道它真是影子？

「怎麼了嗎？」珍妮轉頭問我。

「沒什麼。」我趕緊回答，便轉身要走。

「欸，等等。」珍妮想到什麼似的叫住我。我停住腳步，緊張地瞪著她，珍妮頓時大笑起來。

「妳別這麼緊張呀！我又不是妖怪。」珍妮笑著，「對了，妳住在我這兒，有一個多月了吧。」。

我點點頭。

「下次準備個三分鐘的即興給我瞧瞧。」

「下次？」下次是什麼時候啊？我納悶。

「對，就是下次，所以我才說是即興嘛！」她放下酒杯，離開高腳椅，「啊！要開學了吧，記得去學校喔，我可不想被美君罵呢。」珍妮打著哈欠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