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一點多,我蓋上理化課本,揉一揉眼睛,覺得肚子好餓。去煮碗泡麵吃好了。我下樓,走到廚房,看見珍妮也在,她正打開泡麵。
「妳要吃嗎?我順便煮。」珍妮問。
我點點頭。坐在吧檯上,看著珍妮煮麵,有種異樣的感覺。
「很奇怪吧,現在這樣。」珍妮說。
「嗯,有一點。」
珍妮大笑道:「妳真老實。」她將泡麵端到我面前,放上筷子,「吃吃看,我可是煮泡麵的高手喔。」。
我吃了一口讚賞道:「好吃!」。
珍妮對我眨眨眼:「不過跳舞的人可不能太常吃泡麵喔,會變胖的。」。
「老師,妳是從小就跳舞嗎?」
「是阿,跟妳一樣,我媽媽也是舞蹈老師,不過是沒有名的那一種。」
「妳喜歡跳舞嗎?」
「為什麼不喜歡,我剛好有這天賦,而且從有記憶開始,跳舞就像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了,妳不喜歡跳舞嗎?」
「我不知道。」說真的,我很混亂,像被撕成兩半,一半的心嚮往著自由,想脫掉這身禁錮自己的皮囊,想離開這裡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另一半卻是那個無法不跳舞的紅鞋女孩,像是著了魔。
「其實,喜不喜歡都沒差。」
「什麼?」
「妳這個年紀能知道什麼,都還在摸索不是嗎?我也年輕過。」珍妮吃了幾口麵,她從冰箱拿了罐啤酒,拉開拉環,灌了幾口。
我看她喝酒,心裡就有點怕怕的。她看我在看她,便開完笑的問:「有喝過嗎?要不要喝?」。
「不要,未成年請勿喝酒。」我說。
珍妮大笑,「妳這種小地方真的好像林美君喔。」。
聽到這話,我有點不高興地說:「我是王蓁蓁,我不是林美君。」我不是我媽媽的影子。
「啊!抱歉,我……」珍妮突然語塞,沉默了一會兒才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默默地走上樓了。
將麵碗洗乾淨,放到瀝乾架上,我走到舞蹈練習室前,拉開拉門,踏上練習室的木地板。這時,我才意識到,來這兒兩個多月了,今天我才第一次獨自走進練習室。
我開始瘋狂地單腳旋轉,暢快地跑跳,享受著獨舞的樂趣。
住在家裡時,總要跟好多人擠,面對好多人,明明是空曠的鄉下,卻常常有人來串門子,心情總是很煩躁。來到台北,多了許多獨處的時光,能常常思考自己的未來想成為怎樣的人。也許,就像朋友們所說的,能住進熊珍妮家真的很幸運。
為何我的內心總有一團甩不掉的不爽情緒呢?我實在搞不清楚這樣的自己。算了吧,別再去想了,我想將那憂鬱的黑影刪掉。
將燈打開,我看見自己那淡色的影子,它在我的腳下。忽然我想起李白的詩句「對影成三人」,不過,今夜沒有月光,只有我跟影子,我向影子鞠了個躬,與它對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