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鏡文學小說 陳乃雄 【牡丹】我們一起永遠相守在黑暗中吧！

我看到「牡丹」，先到富貴和鮮豔。這本小說著實書名「牡丹」就引起我相當大的閱讀興趣，可寫花，可寫人，可人花合一，或另作發想？作者選擇了甚麼？比起小說開頭的生動與否，我更在意「她」的終結。

直接結論我的讀後感，鬆了口氣。從翻開認定「牡丹」，情節沒有讓我意外，卻出奇的順暢好看。我把這次閱讀的喜歡，歸於作家的寫作功力，不拖泥帶水，放在大腦反映畫面時，顯得有剪接動感，細膩的形容詞，刺激了我的聯想力，好比我正在享受欣賞一部電影。

就我這把年紀，網上的推薦「批踢踢Marvel版作者，擅長溫馨與搞笑」，很陌生。直接讀了書感受，比較算是我的誠實。

讀台灣作家的小說有種熟悉感。即便【牡丹】不是現代潮流版，對生活和讀書都在台灣的我，土地公廟、大樹、板凳、楊桃汁、後山、城隍廟祭典、舞龍舞獅、逛元宵、算命攤…都很先入為主地溫馨。鏡頭拉往前數十年，日本時代和懷舊台灣，不是親身經歷卻也不陌生。

牡丹就是活在那個聽天由命的時代。然而搶盡焦點的，我認為是【牡丹】的男主角春生。牡丹說服自己安於現狀，哭過就算了；春生糾結10年，所有的意外不是他哭過就能算的存在。然後，作者放進了單純的愛，堅定的報復，還有最後的玄妙比鬥。

【牡丹】的內容夠沉重，是作者的寫作技巧適當減輕了讀者的閱讀負擔，這一點我是相當讚賞的。

17歲的牡丹和「永遠停在17歲外表」春生偶遇過幾回，在那個日本總督府統治下的台灣年代裡。描寫人物很鮮明，幾乎在小說開始就用心安插了不少「重點」，(我是看到後面才恍然大悟)，例如牡丹「耳邊的鬢髮與翡翠耳環隨著微風的吹拂飄逸著」，和「她聽阿嬤說過大白天撐傘的男人都不可靠」的春生。

街庄流傳著後山林少爺的傳說，「早已變成活死人的林少爺不時都會拿著傘出沒」。母親早逝，父親愛賭，牡丹是家裡溫柔又堅強的支柱，並沒有如「牡丹」名的富貴。春生在賭場，一眼關注帶走賭父的牡丹從此不忘，彷彿從自己血海深仇的自閉圍井裡看見一道光……..

春生「安排」的幾次相遇，作者塑造了初戀的氛圍，有點甜，不膩。

「其實我要出嫁了。……但我從沒見過未婚夫。」牡丹的婚姻不是被說媒，是得還父親的賭債。

小時候，母親告訴牡丹，「女人要堅強、女人要堅強才不會被人欺負、被人看不起」，如今她也失神在婚艷的紅色裡，沒有笑容。(文字裡卻詳細地描寫了婚禮的細節和裝扮，非常用心，帶著讀者走了趟喜慶)牡丹以為無法避開只能接受的人生宿命裡，作者給了她一份特別又驚恐的幸福。

「對啊，就像外面他們說的一樣，林少爺是活死人，這整個林家，都是鬼屋。」春生說，「林夫人，不用擔心，妳會長命百歲的。…..我們會長長久久的。」話出牡丹還不懂的問號。

作者穿插著段落說故事，春生家的滅門血案來得突然，套上了當時茶葉盛興的生意夥伴關係。【牡丹】小說的恩怨復仇情節並不罕見，春生獲救的相信教堂也能理解，倒是神父帶來的不死奇遇真把小說虛構化了！(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吸血鬼不清楚，倒是宣傳上寫著「暮光之城」可謂爆雷了！哈哈)

「自己從來不曾死去，即使如今，也不算是活著」的春生執意完成他的雪恨，他用親切的微笑回報他的新娘，「今後什麼都不用擔心，好好生活吧。」「真的嗎？」牡丹不禁問自己：「真的可以嗎？」她感覺到的不只自己的幸運，也隱約感受到新郎有秘密。

【牡丹】，讀著，有懸疑但不用費腦力推理；有人鬼不分的淒涼但不至於害怕；有前後因緣的串場卻不需太糾結，不管主角行徑對錯，似乎都被遭遇合理化，所以我才認定這是本讀得通順其意的小說，容易懂作者在強調甚麼，再遺憾甚麼。

林春生在【牡丹】裡，儼然是三次重大事件的主角。第一回他無法選擇生命的繼續，第二回他拿著生命去賭，第三回他看透了生命而拼命。牡丹認命嫁了鬼公子，她心痛丈夫的過去，裝著看不懂丈夫的秘密行動，但最後一次她不願獨活。我喜歡翡翠耳環的牽引，彷彿是種帶給絕望的春生的希望。

牡丹安靜的等待，春生如約定「回來了」。老太太說給春生聽的，就該是這般情況：「命運就是自己創造的，若是能夠與自己所愛的人一起，什麼樣的命運都是好命。」他想要和牡丹白頭到老，但是，可能嗎？

最後的決鬥挺玄乎深奧，我是沒想到居然是那位未過門的櫻小姐的積極。櫻小姐的人生跟牡丹恰恰好是對比，也許這兩位女人也沒想太多，順著命運走都走出了路，都挺好。

「他站在山的入口，而山就像他每天見到的佛像。」關於佐藤，我讀著他對人生謂何的煩惱也煩躁，倒驚艷於作者從他眼睛看出去的視野描繪，時而穩重，時而炫麗如花。

佐藤：「你覺得人生是什麼呢？」，春生：「我們是談論人生的朋友關係嗎？」對不起，我笑了。

最後的結局不在「鮮紅的血爬滿了地板，就像盛開的牡丹」，我猜到了最不猶豫的勇氣，牡丹有，春生也有。人生裡，「意料之外」不全然不好，怎樣的態度應對和接受結局，也許也能來趟神救援的奇蹟呢！

「你記得牡丹出生時我跟春英去算的命樁嗎？」「你說媽祖廟口那個半仙算的嗎？」「是啊，他說我們牡丹，是開在黑暗中的花，雖然在黑暗中，但是是長命百歲的命格。」現在，牡丹不覺得春生的手冰涼了！

我關上了書，慢慢吐了口氣，謝謝作者寫了一本讓我看完不後悔的書，平鋪直敘，淺出深刻，故事精彩，牡丹花開終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