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派五大家之──朱貞木 (四) /文:梁哈金
到了成都之後,楊展和瑤霜,就連日無拘無束的盡情領略婚前的溫柔滋味,幾乎把考武闈的事丟在腦後了,過幾日等告示出來,才進城辦了改考武闈的手續。有一天楊展獨自騎馬到洗墨池駟馬橋幾處名勝看了看,路過玉龍街,突然看到客棧門口有一個同事要考武舉的少年,被人點穴定在那裡,他也沒多想,就出手解救了他。
卻原來這少年調戲某個單身女客,才被點穴了。那女客聽說楊展救了少年,就命掌櫃叫來見面。楊展一看,是一位二十左右的娉婷女子,雖然一身荊布衣衫,卻掩不住苗條的體態,容光照人,尤其一對剪水雙瞳,眼波遠射,暗想這女子和我瑤霜,正如春蘭秋菊,未易軒輊。
兩人談了一會,女子意欲探聽楊展的來歷,卻不說自己的身分,楊展於是告別。回到瑤霜家,鐵腳板和七寶和尚已到了,就跟他們提起此女,瑤霜卻生氣了,嚇得楊展不敢再提。
私底下鐵腳板卻偷偷去調查此女。原來她竟是四川奇人「鹿杖翁」的義女。鹿杖翁的來歷誰也不知,只因他手上一枝非木非鐵的怪杖,杖頭上有幾個短枝叉,形似鹿角,又隱居在鹿頭山,人們才稱他一聲鹿杖翁。鐵腳板潛入此女房間,卻見一團縐亂的紙,擲在桌角下,拾起來一瞧,滿紙橫七豎八寫滿了字,寫來寫去,卻只四個字:『嘉定楊展』。那日一見楊展英姿,竟然芳心相許起來。
後來楊展與那女子相遇,她身邊跟著一個叫「半面嬌」、和一個叫「江小霞」的女人。一談之下,才知那女子叫作「女飛衛虞錦雯」,意欲尋訪雪衣娘。正聊著呢,雪衣娘瑤姑就來了,兩人相見,瑤姑卻自稱姓楊,與楊展是兄妹。江小霞臉露詫異之色。然後他們就告別了,虞錦雯臨走時,卻扭腰向楊展一笑,點點頭,才絕塵而去。
回到屋中,鐵腳板與七寶和尚早在那。七寶和尚早前到「豹子岡小神龍」黃龍的家中,暗中聽他們談話,才知他們這次擂台,本想請鹿杖翁下山鎮擂,因為鹿杖翁是華山派名宿,黃龍的師傅,是鹿杖翁的師弟,黃龍師傅已死,黃龍常到鹿頭山去,以師侄名義拜見。求鹿杖翁鎮擂時,說出與「虎面喇嘛」合力主擂的事,鹿杖翁知虎面喇嘛在西藏無惡不作,近年在蛇人寨招集同類,劣跡昭彰,所以黃龍非但請不到鹿杖翁,反而遭了一頓訓斥,自己也後悔,不該和虎面喇嘛合作。
但是不和虎面喇嘛合作,自己一發勢力單薄了。黃龍回到豹子岡家中,和自己的女人「半面嬌」商量,半面嬌出主意,由她暗暗到鹿頭山去找鹿杖翁義女女飛衛虞錦雯。
女飛衛孤身一人,住在鹿頭山腳親戚「江燕兒」江小霞家中。江小霞的哥哥「鐵駝」江奇,卻是沱江新近出名人物,年紀大約三十幾歲,天生駝背,和他交手,一不小心中了他背後駝峰,不死必傷。最奇他形似老猿,而臂特長,練就獨門「通臂二十八手仙猿拳」。這仙猿拳裡面,羼雜著的獨門琵琶功最陰毒,陰陽掌一揮一彈,可以致人死命。
這兩兄妹的父親是「琵琶蛇」江五,卻與楊展夫婦有關係了。十九年前,江五幫同行在岷江暗伏,攔截「巫山雙蝶」(也就是破山大師夫婦),想用陰毒琵琶功,置他們於死命。哪知依然被黑蝴蝶用內家五行掌打下江去,雖然識得水性,逃出命來,人已受了內傷,回到沱江以後,得了吐血之症,不久便死。這筆仇恨就落到江鐵駝、江小霞兩兄妹身上。
黃龍的妻子半面嬌去江小霞處尋虞錦雯時,「順口」說起雪衣娘的事。江湖上已知當年巫山雙蝶,女的去世,男的出家,隱約知道,有一個女兒被一家大戶收養,而雪衣娘長得與紅蝴蝶十分相似。半面嬌就藉此引誘虞錦雯和江小霞到成都來助拳。
於是她們三人就到成都了,黃龍歡迎非常,原想連虞錦雯一起供養家中,虞錦雯眼高於頂,看不慣黃龍手下一般腳色,加上她到成都來,並沒有向她義父鹿杖翁稟明,完全是一時好奇,跟著江小霞來湊熱鬧。黃龍夫妻卻向人家說:『女飛衛是代表鹿杖翁來的。』她怕將來義父知道,落個不是,特地避得遠遠的,一人住在北門玉龍街客店裡。然後問江小霞探訪雪衣娘。今日真的見著了,江小霞聽到瑤霜報說『姓楊』,頗為驚疑,登時告辭。
鐵腳板與七寶和尚說完,就告辭離開。到了豹子岡開擂的日子,楊展和瑤霜帶著小蘋,向豹子岡進發,三十多里路,一路疾馳,用不了多大工夫便到。遠遠看到一座峻嶺腳下,一重平坦廣闊的黃土坡,坡上人山人海,四面搭著不少蘆棚。
兩人進了蘆棚坐定,舉目打量全場佈置,只見正中用幾支牛腿粗細的杉篙,支起五六丈高下,七八丈見方的一座篾篷挑角的大敞棚,四面挑角,都掛著紅綠綢子扎就的綵球,綵棚正中,繃著一塊黃綾匾額,寫著「以武會友」四個大字,綵棚底下。另用極粗的柏木樁打基。
上鋪杉木厚板,搭就三尺高下,五六丈見方的堅實擂台,上面彩繃,正把這四面凌空的擂台蓋住,陽光不透,風雨無礙,擂台四面都有幾級厚木釘就的台階,可以上下,擂台正面坐西朝東,除留出南北兩頭人來人往進出口以外,圍著擂台,都是一座接一座的蘆棚,各面蘆棚和中間擂台的距離,約有三丈左右,趕熱鬧的門外漢,便可以在這距離之間,圍著擂台,袖手看虎鬥。
這時擂台上冷清清的人影俱無,只有靠裡陳設著紅漆兵刃架子,十八般兵器,擦得錚光耀目,屏風似的排著。擂台下人頭亂擁,擠來擠去像波浪一般,蘆棚背後,格外熱鬧,一片吆喝叫賣之聲,和廟會一般,都是乘機趕生意的各種買賣攤子。
楊展瑤霜見到左面蘆棚,有幾座棚柱上,插著旗子,上面寫著涪江沱江字樣,右面蘆棚,有一座棚柱上,插著岷江宇樣的旗子,插岷江旗的柵內,已有不少人在內,卻沒有鐵腳板七寶和尚的影子。
再暗地留神左面,靠裡第一座棚內,虞錦雯、江小霞、半面嬌等和背後一般人說話,擂主小神龍黃龍,虎面喇嘛等人物,楊展瑤霜都沒有見過,當然認不出來。
兩人閒坐無事,四面仔細觀察。擂台正面左右分插著兩塊高腳木牌,左面一塊,貼著官府告示,這是照例文章,右面一塊,寫著核桃大的字,卻是幾條擂台比武應守的規則,其中有一條寫著:
「擂台上不准用暗青子(即暗器)。」又有一條寫的是:
「復仇報怨,須先向眾聲明,再行交手。」
這樣,待了半個時辰光景,有許多莊客,七手八腳在擂台下正中和左右兩面的空地上,用大鐵錘,打下兩行木樁,再用極粗草繩,沿著兩行木樁一攔,攔成台下正中和左右兩面三條走道,是預備三面蘆棚內各路好漢由棚內上台的。攔好繩欄以後,一個莊客上台去,手上擎著一面銅鉦,當!當!當!敲了幾下,便走下台來,銅鉦一響,台下閒漢們便喊著「開擂了!開擂了!」
南北兩頭進出口,立時像潮水般,湧進許多人來,一霎時,台下各面繩攔外立滿了人,各座蘆棚內,也黑壓壓的坐滿了,這時,再想找尋鐵腳板七寶和尚,也無從找起,因為岷江棚內高一頭,低一頭的人們,也坐滿了,如果躲在人家背後,便無法瞧出來。
各面蘆棚都滿滿的,只有正中楊展瑤霜坐的棚內,依然是這幾個人。楊展書僮,從棚後拉開一點蘆篷,鑽將進來,悄悄在楊展手上,塞了一個紙團,楊展瑤霜暗地把紙團舒開,是七寶和尚傳來的,上面寫著:「今日不但華山邛崍兩派之爭,尚有虎面喇嘛對頭,隱伏一旁,定有好戲可看。」
畢竟這擂台打得如何,咱們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