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濃縮、意象的疊加：漫談《輝夜姬》2期OP的展現手法

《輝夜姬想讓人告白～天才們的戀愛頭腦戰》是一部頗有人氣的戀愛喜劇動畫。雖然武漢肺炎導致許多日本動畫停擺，但這部至今還是屹立不搖，可謂本季霸權。筆者很喜歡《輝夜姬》2期OP－《DADDY! DADDY! DO!》這首由雙鈴木（鈴木雅之跟鈴木愛理）演唱的歌曲。熱情如火之際，又充分顯示了《輝夜姬》2期的重要轉折：男女主角兩人從理性走向感性，從誘導告白，逐漸進入按耐不住、互相踩線的階段。相信各位讀者都有發現動畫標題《輝夜姬想讓人告白～天才們的戀愛頭腦戰》變成了《輝夜姬想讓人告白？天才們的戀愛頭腦戰》。這似乎意味著，輝夜不再只是憑藉手腕誘導他人的煽動者，而是腦袋逐漸母湯、猶豫著是否該從「煽動告白的人」變成「主動告白的人」，從計畫者成為行動者。

《輝夜姬》2期OP影片長度只有1分半鐘，卻能將整個《輝夜姬》的架構濃縮其中，表現出眾人鮮活的個性。本文將持續使用上面的影片及圖像討論《輝夜姬》2期OP裡面的幾種影像敘事技巧，以及這些手法如何加強觀眾對於《輝夜姬》的印象。（以下有雷）

我們先繞個圈談談文學元素，傳統希臘劇場中總有一段序言（prologue）作為承先啟後的重要楔子，作用是讓觀眾快速地進入故事，介紹及對角色性格有初步的了解、了解先前的故事；OP(opening)作為動畫的關鍵因素。通常都有也有類似的呈現方式與作用：

換句話說，OP短歸短，但必須要具備濃縮、與作品相互呼應的特質，這才能引起觀眾繼續觀看的心理。《DADDY! DADDY! DO!》採取了一個不同的敘事策略。它僅是側寫了人物的性格，並沒有在OP中提及後面的劇情。它呈現一個獨立完整的故事。即便沒有看過《輝夜姬》的觀眾，也可以把它當成一個作品來看。故事本身很簡單：輝夜一如既往地「出招」攻略白銀會長，想透過交換便當讓白銀了解自己的心意，最後卻弄巧成拙，加上眾人中途介入、兩人關係再度陷入曖昧不明的態勢。

儘管OP是一個獨立完整的故事，但對於看過第一季的觀眾想必聯想到了－這個「便當事件」也是《輝夜姬》第一季第一話故事《輝夜也想吃》的延續。在第一話，看到白銀平凡的便當深深被之吸引的輝夜，端出了自家的豪華菜色，希望白銀能拿出自己的便當交換，結果白銀反而認為那是輝夜對他的憐憫，堅持不肯接受落荒而逃。第一次的便當交流，最後輝夜在地球之癌千花的施捨下，這才好不容易吃到了白銀做的章魚小香腸。一場慘勝。

回到第二季OP裡的這個「便當事件」。雖然同樣是便當，但輝夜不再選擇鋪張的方法，而是親自製作。從這裡開始，OP開始使用了大量的對比手法。

我們在《輝夜姬》故事開頭就已經得知，男女主角白銀跟輝夜基本上就是截然不同的人。輝夜天生就是十項全能的財團千金；白銀則是困苦中奮鬥，憑藉行動與學習逐步走向模範。輝夜的行為有確切的目標，一旦做了就非成功不可；白銀的行為則正如其名「御行」，透過行為贏得群眾的認同，但他難能可貴之處是，他並不以此沽名釣譽，而是真的將模範行為落實在生活中。

OP為了強調這點，透過畫面的對比與分割放大了兩人角色的反差。同樣是做便當，輝夜是完全衝著白銀而來，記取了上次的教訓，為他一人精心設計；白銀正好相反，誰來吃這便當都沒關係（第一季第一話，不只分享給千花，之後還為千花多做了一份），在OP故事中，圭妹拒絕拿白銀的便當，他才能帶著便當來到學生會。

兩人從做便當到前往學校的路上，則再次強調兩人社經地位的差異：輝夜在自家的大廚房跟僕從早坂學習做菜，白銀則在自家廚房做菜，白銀騎著單車、輝夜則有專車接送。輝夜搶先一步到學生會辦布局，白銀隨後到達。觀眾固然可以將《輝夜姬》當成一個兩個傲嬌互相攻略但打死不告白的故事，但OP用簡短幾個畫面再次提醒我們：兩人的地位天差地遠，不論哪一方先告白的確有其難處。

性格的差別在兩人要吃便當的畫面也可略窺一二。兩人眼神很有默契地交會了一下，卻誤會了彼此的意思。白銀或許是單純地認為「輝夜會想交換便當」，沒想到輝夜卻羞得把頭別過了去。跟第一集《輝夜也想吃》有異曲同工之妙：輝夜欲迎還拒，但白銀卻誤以為輝夜瞧不起自己的寒酸便當。然而與《輝夜也想吃》不同的是，輝夜秀出自己精心製作的便當，卻不小心絆倒…兩人看著愛心煎蛋捲從餐盒飛出的畫面，其實濃縮了作品設定的捏他與象徵意涵：在秀知院學園接下來的「奉心祭」中，給予異性心形物品即是「告白」。的確，輝夜姬想讓人告白，原本應該誘導他人告白的她，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心「拋」給了白銀。

《輝夜姬》2期OP的開頭有一個有趣的轉場：輝夜搭弓射箭，白銀端坐在學生會會長座位以愛心抵禦。愛心成為故事標題中的「告」字。接著畫面進入鐵鍋裡的煎蛋捲，有趣的是，黑色鐵鍋加上黃色蛋捲，跟白銀這角色的基礎色調（黃色頭髮＋黑色制服）是一樣的。

這個轉場使我們直接聯想到，輝夜在切煎蛋捲時臉紅的原因，或許就是想起了心上人。可以說，這OP中最重要的意象(image)即是這煎蛋捲。它是輝夜眼中的白銀，是輝夜想要誘導告白的對象。光切這個煎蛋捲，OP就有連續3鏡。

這裡有個有趣的「跳切」：相較於前兩鏡，第三鏡的鏡頭位置跟曝光度都以前兩張不同。跳切一般被認為是不具技巧的剪輯手法，因為它會讓觀眾明顯感受到鏡頭的突兀與不流暢感。但這也凸顯了：輝夜在做完煎蛋捲後，並不是直接將之放入便當中，而是看了好一會，才放入便當盒。而輝夜注視煎蛋捲的表情，也從羞澀轉成堅定。

如果說這裡的跳切顯示了時間流逝、那這也暗示了輝夜的動搖與猶豫持續了好一段時間（雖然從切煎蛋捲到輝夜表情的畫面僅僅花了3.43秒）。正如前面所說，她猶豫著是否該從「煽動告白的人」變成「主動告白的人」。歌唱到這裡，正好是「盲目追隨　將徒勞無功　心裡明白　卻無計可施（追いかけちゃ　ダメなのは　わかってる　でも無理さ）」，照輝夜先前的說法，她身為四宮財團的千金，不應該主動追求他人，而是他人必須主動奉獻。但此刻的她不再拘泥於這項規則。而是將錯就錯，如歌詞所說的，讓「這場遊戲弄假成真」。意象的重複與疊加，讓《輝夜姬》2期OP主題清楚，簡短有力。

上述的煎蛋捲是其中一個愛心。《輝夜姬》作為一部戀愛喜劇漫畫，愛心自然是重要的意象。但這一季OP描繪的，多數是僅半邊的愛心：

值得玩味的是，輝夜一個踉蹌，飛出去的煎蛋捲明明有兩片，千花只吃掉了其中一片，另一片跑哪去了呢？會是作畫上的失誤嗎？我反倒認為的是，二期OP透過這些殘缺的愛心，說明了兩情相悅的雙方仍缺了臨門一腳，因此愛心永遠缺了半邊。

除了本文前面提到白銀圭冷淡的理由是一個伏筆之外，我們還能在這OP中指出更多人際關係的伏筆。當這個「便當事件」被千花等人中途介入，看似告一段落，輝夜嬌羞地別過頭去時，伊井野跟石上應該都看到了輝夜表情的變化。暗示兩人都知道輝夜對白銀的感情。

另一方面，仔細看上圖千花的眼睛，倒映的是煎蛋捲；其他人則無。他們更在意的是白銀跟輝夜是否有更進一步的互動，只有千花還在想著吃。失格的戀愛偵探。

總而言之，《輝夜姬》2期OP《DADDY! DADDY! DO!》雖然不能說是創新，但很成功的在短短一分半鐘內透過畫面剪輯、濃縮、對比把人物側寫做得很清楚。甚至連時間的流逝、人物的心境轉折都能濃縮在內，許多小部分多看幾次還是有不同的韻味在，充分展現動畫團隊對於《輝夜姬》原作滿滿的愛與詮釋。特別是這第二季的主題「天才們的戀愛頭腦戰」，不再強調雙方冷靜的算計對方，而是彼此疏漏及真情流漏之下，反而迸出更多感情的火花。在此推薦給大家，更要推薦朋友們去補一下漫畫原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