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蔦,是常春藤的意思哦〉:一個品牌可以給人的意識

2020/06/15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大阪梅田 蔦屋書店
左:2016.11、右:2019.05 / Photo © Scarlett
這樣下標似乎挺容易造成誤解,應該先把話說在前頭:這不是和書店有關的事,也不是在介紹蔦屋的文章。這和書店、和文化、和餐飲、和服務、和等一下你會在這篇讀到的一切都沒有關係。但卻又都息息相關。這只是我的故事,碰巧元素和它們都扯上了關係。因為是故事,我無法保證專業層面能不能如我期盼地談得那麼精確;但我希望,至少如果有人讀過我的故事之後,再走入蔦屋(甚至是WIRED系列的餐廳),那個場域對他/她來說已經添上了不同的顏色。
我的同事和朋友都說,我就像是一個被日商洗腦的孩子。日本公司中相近的理念比比皆是,在入社訓練時日本人總是能夠輕易讓你對公司產生熱情和忠誠度。不得不說,如果這品牌不是我出社會後的第一份工作,它確實不會影響我那麼深。就好比蔦屋的成功和擴展,也許說到底根本和理念一點干係也沒有;背後足以支撐的雄厚背景和財力,才是最基本的。但我想說的是褪去所有現實層面的商業性之後,活生生被交流下來的溫柔。
大阪梅田 蔦屋書店
左:2016.11、右:2019.05 / Photo © Scarlett
開書店是一件浪漫的事。每間書店都有一個浪漫的故事。但蔦屋是那間第一個讓我碰到那種泡泡的書店。然後,那個泡泡到現在還沒破。
——或該說,它破過很多次,但每每破的時候,下面都有另一個同樣的泡泡接住、包覆住我。
對我來說,蔦屋是願望會被聽見的地方。她把原先我厭惡的事物變得優雅,將我推向我不熟悉卻覺得產生歸屬的方向。
在我人生裡有過最好的事情,九成都在蔦屋發生。而這九成中,一半和書有關,一半和人有關。故事和品牌的好壞,都繫於人身上;我很幸運遇到讓故事很精采的說書人,以及在書堆中怎麼把品牌經營好的管理方式。
台北信義 TSUTAYA BOOKSTORE & WIRED TOKYO
Photo © Scarlett
(關於代官山蔦屋書店的設計)只給了設計師一句話,我想創造一個讓人抬頭可以看到天空的書店。
——by 蔦屋創辦人 增田宗昭
台灣的TSUTAYA BOOKSTORE是與WIRED TOKYO或WIRED CHAYA聯合來打造Book & Cafe的空間,兩個看似不同的品牌及產業其實完全可以拿來相提並論,因為除了日本總公司同為CCC(Culture Convenience Club)之外,書店和Cafe各自的創辦人增田宗昭與楠本修二郎在思想和經營上有不少氣味相投的理念。
峠の茶屋,亦即山頂的茶屋,是各式各樣的人穿梭兩地間必會經過之處,這就是CAFE存在的地方。CAFE=Community Access For Everyone,為每個人創造一個可以交流的場所。——by CAFE Company社長 楠本修二郎
其實光從CCC的名字就能窺見一斑,他們兩位都致力於使文化可以更便利地流通。這算得上在文明世界裡高尚的野心吧?
大阪枚方T-SITE 蔦屋書店 / Photo © Scarlett
參與台灣第一間開幕期的前置作業時,雖然我並非書店的員工,但看到日本的設計師帶來幾箱並非書店要上架販售的書籍,他們一本本舉起來挑選,最後讓書自身成為整體連結Book & Cafe裝潢的一部分。那個畫面讓我印象深刻。
每本書的種類、擺放位置、方向都不相同,那是我第一次意會到,他們所在做的事,不需要溝通也能理解。
他們是如此慎重,像是抱持著期許又有一絲驕傲。與其說他們是用設計師或選書師的角度在工作,倒不如說他們更像是已經預期到這這裏可能發生的故事,提早為它創造一種氛圍。書彷彿比鄰而居了起來,它們是側著臉還是歪著頭,是一本正經或面帶保留——我覺得這些人的眼睛和手,賦予了書本栩栩如生的神情。
高雄 TSUTAYA BOOKSTORE / Photo © Scarlett
這個場所不再只是一間書店,是能夠將不同生活提案的選擇提供給人的地方。所以在蔦屋書店中,光書籍的分類就有專門的人來執行操作;擺放書的空間,也不單只是展示書籍那麼簡單,會考慮到如何將生活、書本、物件達到適當的融合來佈置。
高雄 TSUTAYA BOOKSTORE / Photo © Scarlett
莫名其妙每一次說到「是草字頭的蔦,蔦是常春藤的意思哦」,還有「沒有中文呢,但Wired是連結的意思」都會意識到自己的耐心是還帶有微笑的。
在這裏工作有一個說大不大的困擾,就是民眾對於「蔦屋、鳥窩、鳥居、鳥巢、鳶尾書店」傻傻分不清楚(對,這些名字我都聽過不只一次。)也有不少客人會問:「你們咖啡廳的中文是什麼?什麼東京?weird tokyo、奇怪東京?」其實沒有中文,然後不是weird,是Wired Tokyo。
距離第一間店開幕也三年半了,在台北有四間分店、台中和高雄各一間的情況下,依然有人不知道蔦屋是什麼,依然有人繼續問著上述問題。我就在自己經過那麼久,每一次仍然能不厭其煩地回答同樣問題時,發現我好像願意在這裏工作一輩子。
高雄 WIRED CHAYA / Photo © Scarlett
這裏教給我的溫柔不計其數。我覺得我是在這裏更認識書的。每天上班只要看到書牆上的書就會心情很好(開店前撣灰的時候也是);每次把客人借的書放回原處,我總不由自主模仿著記憶裡那幾位設計師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自己手裡戴著白手套,是在放置博物館等級收藏的文獻一樣。
我明白這樣的舉動和心思,不免誇張又矯情。只是,這些書曾被那樣慎重對待過,又被我看到了,我想將這份跨海而來的情操傳承下去。
高雄 TSUTAYA BOOKSTORE / Photo © Scarlett
我不知道這些在書店中的非賣品(非賣書)是基於什麼標準而被選擇放到架上。在Wired Tokyo工作了三年,我完全沒想過試著去翻閱他們。那時候我的世界只對文學感興趣;我不知道什麼是Artists’ Books,我以為攝影書單純就只是攝影師的作品集。
直到今年開始頻繁接觸到藝術家書籍,然後我發現那些封面有一部分我都在TSUTAYA或WIRED的書牆上無意識地經過許多次。他們成為我日常的風景,像是通勤時必經之處,卻從未進入過。
我在想,書——不論是什麼類型的書——是不是就是這樣的存在呢?書到了現代,已經是人類再熟悉不過的一種載體,我們將他們視為理所當然的存在,卻沒想過他們的真正內涵。
隔了那麼久,有原研哉的《WA: The Essence of Japanese Design》才終於被我拿下來;自己才開始著迷Adam Broomberg & Oliver Chanarin的創作,回頭就發現《Holy Bilble》早就在書牆上等候;Takashi Homma的作品,原來一直近在咫尺⋯⋯這樣和書「驀然回首」的相遇,是我始料未及的。
高雄 TSUTAYA BOOKSTORE / Photo © Scarlett
這種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在蔦屋裡的一切,和我們都有著時差。我不知道創辦人是否有抱持這樣的思想過:希望人們不要再和美好的人事物錯過
但蔦屋對我來說,是集結了可能性和延展性的地方。在上Cafe的教育訓練時,聽到楠本修二郎先生的理念是,因為和書店結合,希望在Cafe工作的員工也都能有這樣的意識:
我們的服務不只是給客人茶水或食物,我們要將新的資訊帶給人。每個人都可以有不同擅長的領域,也許員工A是美妝雜誌、員工B是汽車型錄、員工C是電影月刊⋯⋯

讓客人帶著疲憊來到這裡,卻充滿靈感地離開吧!讓他們的平凡生活,因為我們而多了一種提案選擇吧!

這就是3rd Place的意義。

註1: 目前只有直營店舖可以使用漢字「蔦屋書店」,TSUTAYA則是加盟者經營,故在本篇中以此區分。

這裡是「書器(Book as an Object)」。
關於這裡,我是這麼解釋的:
1. Object (n.) [content, body] 是內容、是物件、是承載的空間
2. ㄕㄨ ㄑㄧˋ[shu chi]:書作為容器,書的氣味,與書訂的契約

後記:才說在這個專欄要發佈一切和書有關的事,但這篇似乎夾雜了不少私心,也就不小心主題有些偏離也落落長了起來。(笑

蔦屋和WIRED之於我,真的不是這三千多字可以概述的。若有人(不會有人)對在這個場所工作的幕後劇場有興趣,可以到我的medium,會不定時更新一些在我記憶中在這裡發生過很溫暖的事(或也有可能只是一些趣事分享。)

謝謝你願意花十分鐘讀到這裡。
以書自身為出發點來探訪容納書的空間,也許是書店、也許只是有書的地方;究竟書本、書的內容和書擺放的空間這三者間可以產生什麼回音、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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