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慕天眼前的林飛,瞪大了眼,卻看不到半點瞳孔,盡是混濁的白。他的雙手攤垂在身前,要不是看到剛剛他拖走阿翔的那股怪力,慕天真有一股想衝上去爆打他一頓的衝動。
「怎麼辦?」雪瞳驚恐地說。
慕天何嘗沒有在想辦法?無奈,這種場景,就算再給他一輩子也很難想到吧。他將雪瞳護在身後,雙眼緊盯林飛,心裡似乎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小聲對雪瞳說:「等一下我說跑,就用盡全力跑起來,知道嗎?」
「嗯。」雪瞳點頭。
慕天一手摸進口袋,緊握住他的手機,附近並沒有看見任何能當作武器的石頭或木頭,這支手機是他現在唯一的『武器』,他心想可惜不是會爆炸的那款。深呼吸一口氣,他大喊:「就是現在,跑!」
儘管剛剛已經說好了,但雪瞳還是愣在原地,因為她根本不知道究竟該往哪跑,而跑真的有用嗎?她怕剩下自己一個人,也怕慕天發生什麼意外。但慕天急著又喊了幾次,最後大喝一聲,「跑呀!」,他掏出手機用力丟向林飛,只見手機應聲砸上林飛的額頭,力道似乎沒有叫喊的氣勢來得嚇人,雖然部分零件碎落,手機大體倒是完好,滾落在一旁泥地上。林飛也沒有吃痛的感覺,微昂起頭,任暗紅色的鮮血自額頭傷口流出,流速極為緩慢,亦顯得黏稠,不像是正常的血液。
慕天與雪瞳怔怔看著,這下要跑也來不及了。
林飛突然發出一聲駭人的尖嘯,張著血盆大口衝向兩人,慕天心一橫,也衝了上去,仍不忘說:「快跑!」說完他便與林飛扭打成一團,極力抵抗林飛的怪力,試圖爭取時間給雪瞳。
林飛力量實在太大,慕天感覺被擒住的手臂幾乎要被撕裂,痛楚如電流般竄向全身,他咬牙忍住瞥眼往剛剛雪瞳的位置看去,已然不見人影。他苦笑,心裡感到欣慰,至少自己做了一件對的事情。想到此處又來了一股力量,大叫一聲竟將林飛推上了幾寸,然而隨即又被壓迫回來,他知道不用多久他就會變成是一堆散落的屍塊。
『蹦!』
巨大聲響伴隨爆開的林飛頭顱,黏稠的血漿噴滿慕天一身,林飛的身體緩緩軟倒在慕天身上,濃郁的腥臭緊接撲鼻而來。慕天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趕緊從林飛的軀體下爬出來,這時他看見一個獵人裝束,滿臉鬍鬚的中年大叔舉著獵槍對著他,槍口仍冒著白煙,雪瞳在獵人身後兩步的距離。
雪瞳說:「大叔,他不是怪物!」雪瞳語氣激動,生怕獵人誤殺慕天。
「我知道,」獵人聲音平穩低沈,「但是...」他的視線看向慕天的雙手,雪瞳發現慕天的雙手在剛剛被林飛擒出數道傷痕,正在流淌鮮血。
慕天順著兩人視線,艱難地舉起雙手,肌肉撕裂的疼痛蓋過了抓傷的痛,以至於沒發現自己在流血。但他仍說:「我沒事,小...小傷。」他苦笑,試圖逞強。
雪瞳取出背包裡的毛巾,準備要上前去幫慕天清潔包紮,卻被獵人一把制止。
「別靠近他!」獵人嚴厲地說。
「他不是怪物。」雪瞳說。
「只是現在不是。」獵人端正了獵槍,對準慕天,說:「或許很快就是了。」
慕天與雪瞳都是一驚,難道林飛的異常是一種會傳染的病?
慕天看了一眼趴臥在地的林飛,說:「你是說我也會變成那樣?」
獵人略為皺眉,說:「或許已經是了。」
雪慕兩人疑惑地對看,他們無法理解獵人的意思。
此時獵人突然朝天空吹了一聲宏亮的口哨,哨聲在森林裡迴盪,許久聲音才稍歇,然後幾個人自林間現身。有男有女,共五人,他們的穿著說是獵裝也不像,倒比較像是一般登山客,但衣服又顯得較為老氣,並非較主流的款式。
獵人上前跟為首較老的男人附耳說了一陣,老人便向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接著眾人不知從哪裡生出一個麻布袋,逕自走向林飛的屍體,動作俐落地把他拖進布袋裡包裹起來,並將開口勞勞實實綁緊,似乎生怕他又活過來。
包裹完林飛,獵人巡視現場,皺眉苦笑,說:「原來樹上還有一個。」
接著他指派其他人爬上樹,幾分鐘後另一個麻布袋從樹上垂吊而下,疲軟的阿翔身上被咬出許多深可見骨的傷痕,有些肉根本就被咬掉了,噴出的鮮血幾乎將他全染成紅色,儼然已經氣絕。
「阿翔學長...」慕天說:「他還有救嗎?」
「你說呢?」獵人說。
「你可以帶我們下山嗎?現在去醫院說不定還來得及。」雪瞳說。
「來不及的。這不是醫院能治得了的。」獵人說:「更何況,一天是下不到山下的。」
「怎麼辦...」雪瞳自語。
「倒是還有個辦法。」獵人說,他緩緩放下槍。
雪瞳與慕天燃起希望,期盼獵人繼續說明。
「樹葬。」獵人說。
樹葬是什麼? 能救得活阿翔?又怎麼能醫治慕天的傷?
此時老人走過來,說:「我們得抓緊時間了。」
「這位小兄弟看來中毒比較輕,但應該也撐不過今晚。」獵人說。
「那就趕快回去準備吧!」老人說完向其他四個獵人擺手示意。
四人分成兩組各扛起一個麻布袋,然後便往森林裡走去。
獵人走近慕天,說:「小兄弟,保險起見還是要先把你綁起來。」
「我懂。」慕天點頭。
獵人綁得很紮實,慕天感到緊縛的痛。
「走吧!」獵人說。
慕天與雪瞳夾在老人與獵人之間,朝森林的深處走去。
慕天邊走邊想,深山裡面怎麼會這麼湊巧有一群獵人出現相救?他們似乎了解林飛變異的原因。儘管仍存有許多疑慮,此時的他們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不知不覺中,迷霧又籠罩在眾人周圍,雖不像先前山頂的那樣濃郁,慕天卻始終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彷彿走在這迷霧中的,僅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