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的他在鏡前看著左右反轉的自己,瘦削,一排排的骨頭顯露無遺。他忽爾想起傳說﹕上帝利用男人的肋骨,創造了女人,屬於他的伴侶。
他知道,上帝沒有利用他的肋骨。他沿身側撫摸肋骨到胸部,平坦的胸部沒有半點曲線。作為男性,他討厭這個軀殼,他嫌棄下身多了些礙事的東西,他不稀罕這個性別。也許古時男子必須力氣才能到田野工作,但如今誰的人生也不過是在坐著,田野早已變成高樓,力氣再沒有用處,為何世界還要區分男或女﹖
他不稀罕成為男人。男人要背負金錢、工作、戀愛、家庭等等的重擔,只能孤身匹敵社會界定的壓力,就算害怕也得站在最前保護後面的弱小,然而沒有誰能保護自己,儘管傷痕纍纍還得繼續裝出堅強,臉帶微笑地倒下。
堅強地笑,他渴望如女生蹲在地上大哭一場,把內心的不憤與痛楚從眼淚中擠出,或許會被看見或安慰。偏偏男人的眼淚被世俗道德囚牢,血流披面也不可解放淚水,否則背上軟弱無力的罪。他只能在花灑下偷偷地打開囚室,混和污穢活在黑暗的水渠下,如命運一併不見天日。
沒被憐憫的人生,他只能依靠屬於自己的男性軀體安慰女性的內心。左手撫過臉孔,是一種愛戀的溫柔。世人的嫌棄,倒不如戀上自己的雙手。雌雄同體恍惚沒有壞處,至少無需上帝創造女人,自己便是屬於自己的女人。他擦拭了淚,化上彩妝穿起長裙,和自己重新談一場戀愛。
他學懂了微笑,步出房屋,再次走在世界。
或者,這是他充滿最大男子氣慨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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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
[ 在網路上也文也武的暗黑系中女寫作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