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的盡頭會有什麼 #4外星人的記憶

屬於外星人的記憶一模糊地像是一個遙晚的夢境。

已經很久沒有連結上夢境了，因為疫情的關係，人類好像處在一個壓力源源不絕的狀況下，即便有機會連結上夢境，也都是負面能量，反倒抽取了外星人原先儲存的資源。反被吞噬能量的感覺太差勁了，像是整個身體都被塞進吸管裡面，壓縮擠壓著，所以哪裡還敢輕易地連結上地球人的夢境。

在這樣的狀況下，外星人的處境越來越艱苦，他甚至想用剩下不多的能量發公告在宇宙之中，希望有誰可以提供情報，例如快速獲取能量，或者是那裏會有新鮮且有趣的夢境會孵化。但是，轉念一想，這樣也算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蹤，說不定一個不小心會遇見不同星球的外星人帶著惡意來挑起紛爭。各種思量之下，想著想著只好放棄了。

就在這樣進退兩難的日子裡，終於迎來能源不足的局面了，外星人陷入了靜止狀態。身體變得透明柔軟，癱軟在戶外，輕盈飄盪在公園裡。似乎有些對能量比較敏感的地球人，從遠處可以觀測到。只是這種能源全數佚失的外星人型態，看起來簡直太像人們隨處亂丟的破爛塑膠袋，所以也沒什麼人特地注意。

在這段時間裡，雖然外星人各處機能都陷入停擺的窘境，外星人內部休整的晶片體，居然依靠著流浪的小貓小狗，善意地磨蹭帶來的非常低微的能源，久違地做了一個自己的夢。

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正在淡化的記憶。這種體驗很類似，從非常遙遠的地方長途跋涉回來，也像是一場好不容易才能成行一次的星際旅程。

外星人看見自己在不同的星球，彎曲折疊延伸，呈現不同的神情樣態。入境隨俗，甚至需要換上不同的服裝。連思維都會在那個短暫的時間被固態成某種樣子。

星際旅行並非危險的事情，只要艦艇能夠正常運作，供給能量或者移動回原本的星球都是非常方便的。那時候的外星人年紀還很輕，在學習上遇到很多挫折，常常覺得自己不適合生存在自己的星球上。對各種事情都懷抱著憂慮與自卑感。

這次的記憶讀取到，外星人幼化期最喜歡的去處。那是一個，好像只要在哪裡，就能慢慢修復自己。每次的停留似乎都能獲得不同的能量補給。

有時候，根本是像逃亡一般移動到這個星球上的。外星人經常帶著一種奔向防空洞的心情，出發到這個星球。逃避並不可恥，為了活下去，更堅強地活著。雖然到了地球之後，發現這似乎這很接近多數地球人說的「廢物哲學」

這顆星球名字特別長，不過如果用地球語言翻譯起來，會有一個很美麗的名字，紺碧染眸。

小小翻譯官外星人曾聽地球人談論顏色，那個身上帶著油彩的少年說：紺碧是這樣的。如果說藍色是海的顏色的話，紺碧就是一朵雲也沒有的天空藍。 閃耀澄淨的藍色。

染眸則是映入眼簾的意思。

多符合那顆美麗星球的名字阿，美麗又純淨的藍，大片地映入眼簾。

外星人曾以為這顆像是浮木般的星球，將永遠在他生命中存續。殊不知，沒幾年後，宇宙間發生一些動盪，星球間的氣流與軌道稍稍偏移扭曲，甚至出現翻轉與摺疊。要抵達這顆星球變得難度增高許多許多。也就是在同一個時間點，外星人決定要前往地球展開新的冒險的。

在記憶殘缺不全的狀態下，外星人回憶起這顆星球，最初的回憶以及最後的回憶。然後，身上的氣泡慢慢增加一倍兩倍三倍。是因為憂傷的關係，外星人的眼淚以氣泡的方式呈現著。看起來，有點類似起了滿滿泡沫的肥皂頭。

畫面輕輕地被放映出來，像是邀請著誰一起觀看。

投影出來的是一個很寬闊的自然景觀。這是多年後最後一次去紺碧染眸上的紀錄。上頭的花草樹木依舊，湛藍美麗的天空與海水。只是心境上大不相同，看起來就不是當初所看見的那一切。

還能想起幼化期總是千方百計想脫離原生星球，而來到紺碧染眸上的那些夏天。那時的外星人，特別喜歡捧著純淨的水能量，溫柔且含情脈脈地灌溉著星球上所有的花叢大樹。

情感滿溢著，恨不得此生能夠長居於此，恍惚間被這裡的氣息環繞而感覺幸福，幾乎都要許下承諾想與這顆星球締結誓約，永不離去。喟嘆一聲，又想可惜了，這顆星球即便能夠提供多樣化少量的特殊能量，遠不及原生星球的長期穩定性的能量補給。長居於此，很快就會呈現生命體徵低下的病症。

沒有辦法自產能源的外星人是非常的弱小的，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居留星球。

外星人必然要經歷過各種磨練與學習後，取得自我獨立的能力，才能獲得儲存更多成分更為精粹的能源，才有機會選擇居住的星球。

隨著磨難與歷練的過程，心態才漸漸地轉化，接受自己種族的弱處。

最後一次到達這裡，發現幼化期的自己相當天真。原來這顆星球與想像中的大不相同。看著這些，心底則充滿著無限唏噓。

當時幼化期，不停汲取的花朵能源。那片花海是那樣美麗鮮豔還有誘人香醇的香味，花朵們看起來那麼脆弱易折，每每總是心帶憂憫，幾乎都要親吻的哪一朵朵芬芳的小花，原來帶著不同的毒性。

沮喪憂愁，所擁抱的那棵樹，原來就是當初導致過敏的原因。

原來之所以，能在這個星球上獲得能量的原因，竟是映入眼簾卻沒有放在心上的巨大景態。而那些珍愛的花花草草所展現生機盎然，原來都只是為了襯托著這個幽然的天然景觀而花枝招展著。

就是這個雄壯深遠的，只能遠遠觀望的藍岩峽谷，沉默地溫潤了所有能量。看似山勢陡峭，險狀環生的峽谷看起來危險而壯觀，卻能不停產出多種的特殊元素，那麼深沉而溫柔的滋養著當時幼化期的外星人。

愛像是場笑話，只是一場帶給自己的謊言。多年之後，外星人這樣想著。

雖然上千個日子都困於地球，再也無法探索星際。

隨著記憶儲存的喪失，外星人感覺沮喪，幾乎是放棄了能再次探訪紺碧染眸星球的路徑。就算是愛恨交加的原生星球都難以抵達了。

可是這場回憶的投射，讓外星人心底還是湧起深深的懷念與情緒，突然想起如果能夠寫滿兩千個夢境，是否就能再次啟動航艦。

一定要再回去那個星球阿。輸入進腦海的星際畫面，讓外星人湧起龐大的情感，能源就在這樣的波動間緩緩激升。

還不夠，還不夠讓外星人恢復狀態，但是夜之將近，黎明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