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黑真空中,火光與雷射、炸裂的氣團與碎太空船,貝絲的金髮卻縷縷隨著飛閃的動作飄逸。她不需要太空服也能戰鬥,不需要刻意計算,也能靠鑲嵌入她後腦勺人造皮膚上的意識擴增器,感知這整片宙域及其中所有物體。
撒瑪拉斯假裝冷靜的穆肅帥臉,在尖錐戰鬥飛船的窗戶上,閃過貝絲視野,他之字閃躲、鑽過兩台巨大戰艦相撞的殘骸,向百里外的太空堡壘飆去。她看見多核彈彈頭導彈的發射花火。貝絲按下手臂的按鈕,被藍色濃烈閃電籠罩,撒瑪拉斯也同樣被閃電吞噬。一眨眼,他們就在抵抗軍的補給船內,被歡呼聲轟炸。
貝絲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才能打動這些蘭皮膚三手三指的純真外星人。她瞥了一眼,撒瑪拉斯也像他們演練的那樣微笑、揮手、握手擁抱。他有些尷尬,但漂亮的外表可以彌補一點缺陷。他注意到她的視線,俏皮地眨了眨眼。
呆蠢而只活在自己世界的毛衣衫傑瑞,不可能跟得上貝絲的瘋狂冒險,更不會在她們計畫這次政變任務時給予意見,也絕對、絕對不可能,在任務執行中,與貝絲調情。撒瑪拉斯從在那家客人五顏六色、畸形怪狀的夜店舞廳裡把貝絲救出來後,她感覺自己愈來愈能與他,以靈魂伴侶相稱。
這不是第一次,他們成為落後、受壓迫民族的拯救者與革命家。他們是改革的人,但偶爾也如這份工作,當打手、偶像及廣告招牌——更是市場經濟的先鋒。貝絲與撒瑪拉斯和其他革命夥伴,抽著伊奇雅普普星大麻安非他命,也通宵玩了場盛大的百人交媾慶典。
理所當然地,同是外星人的革命贊助商,從沒想到真有人與星際性病免疫的伊奇雅普普藍星人瘋狂做愛。貝絲和撒瑪拉斯時空跳躍到他們預計三天前要和贊助商三頭星人匯合的地點,發現他們捲款潛逃。又跳躍了幾次不同交易站,用三頭星人們的橘紅果凍腦漿為史萊姆雄妓染色,才發現之前他們密談時,撒瑪拉斯被他們當成養子。
貝絲聳了聳肩。她不想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和三頭星人互幹得有多爽,就算撒瑪拉斯真心惶恐、懇求貝絲聽聽自己的說法也一樣——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沒關係。
隔天,撒瑪拉斯買了顆三百光年外的移居帶小行星。他那套翩美的成神說詞,深深使貝絲皺眉。
「我們可以創造我們自己的小亞當和小夏娃啊!」撒瑪拉斯。
「你知道那根本都是些操縱社會大眾的神話,對吧?因為你需要至少二十人左右才能維持健康的基因多樣性⋯⋯」貝絲雙手叉腰,看著撒瑪拉斯手中浮空小螢幕上的青綠行星。
「妳看!我的女神果然大顯神通!做出二十個人類對你來說不成任何困難吧?」
這點子蠢死了。如果貝絲想被「地點」所困,為什麼不留在地球就好了?
「養成個文明,不也是一段精采冒險嗎?」撒馬拉斯難得如此熱情。貝絲想著,他如果在高潮之後也帶著這種濃烈愛意對她耳語就好了。
貝絲可以兼顧兩者嗎?當然沒問題。她死上數百次,都可以復活;她可以在真空中用改造過的肉體戰鬥;她可以同時思考上萬件複雜的任務⋯⋯那麼,她為什麼不同時,兼顧地球的家庭、照顧她的孩子——她真正的孩子,而不是帶有對人嚴重損害的病原體的純真外星人——同時又出去宇宙的無垠中,自由冒險?
貝絲把撒馬拉斯拖去地球。意外地,輕易闖進自己過去的家裡——瑞克一時興起似的防護設備,很簡單就能繞開,幾乎讓人以為,他刻意允許史密斯家門戶大開。
「貝絲,我們離開吧?我有著不好的預感。」撒馬拉斯透過加密低頻電波,傳訊息告訴貝絲。
史密斯一家在廚房裡笑著瑞克,看起來相當幸福。貝絲身上啟動了數層認知干擾、防護罩、光學迷彩和鎮音戰鬥服。她直接走過廚房,到瑞克門口大開的車庫工房裡。
她複功能人工眼一看,門旁邊數個開關按鈕中,其中一個直連了短波發送器,似乎直接與複製人脖子裡的裝置連結。貝絲笑了下,瑞克總是這麼隨便,萬一不小心有人按到,該怎麼辦?
貝絲正要按下燈光開關似的按鈕,撒瑪拉斯手中的釘砲槍槍口指向了她後腦門。他身上的所有裝備、他使用的所有科技,全是貝絲由開發、製造、給予他。
『你瘋了嗎?』
『這才是我要說的!妳瘋了嗎!她也是人啊,妳真想殺掉無辜之人!?』撒瑪拉斯訊息傳得有些太快了。
『我們什麼時候,顧忌殺人了?是因為你沒能說服我,讓你成神吧?』
『貝絲⋯⋯拜託啊!想想我們最初見面的時候!想想我們所經過的種種冒險。』
貝絲光速轉身扭斷撒瑪拉斯的手腕,奪槍,扣板機。人類豔紅鮮血如廉價番茄醬,塗滿瑞克的工作桌。
史密斯一家出門要去吃冰淇淋。貝絲轉頭,望見瑞克冷淡、無聊的神情,朝貝絲瞥一眼,大口灌下隨身燒瓶中的酒,然後跟上史密斯一家。
貝絲解除隱身狀態,輕輕優雅轉身,走到冰箱前,輕觸自己之前的照片,和那偽物的幸福剪影。
這時貝絲忽然察覺,指尖與照片、自己與新鮮屍體、地球與千萬明亮星星之間,是那樣遼闊而遙遠,而自己也能在眨眼間穿越所有距離。她一按下手臂上的按鈕,藍色電光吞噬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