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寫｜《不！謝謝》是我們之間的界線

5點多的清晨，太陽公公雖然也才剛剛起床，天空卻已然萬里無雲，天已經很亮了！這裡是加勒比海，空氣中聞得到海的潮濕鹹味；我躡手躡腳地起床，怕吵醒家裡其他正在呼呼大睡的家人，雖說對於平時鬧鐘都叫不醒的夫兒們，這完全是多此一舉。

把前一晚洗完的碗擺回櫥櫃，開始煮咖啡，等待晨間咖啡的空檔，就是去陽台澆花的時間。每日都一樣，這種生活軌跡就是一種強迫症，沒做到，做不到位，一天感覺都很奇怪，到底是甚麼中年病徵？

我們家沒有這麼澆花器這種假會的東西，用來澆水是前陣子喝完的1.5公升可樂瓶；加勒比海天氣熱，陽光強，怕植物水分散失太快，一盆盆栽我通常會澆半瓶水，習慣了！像點閱兵一樣，一盆一盆道早安！向那些長得不好，快死快死的植栽精神喊話一下，不要再讓我變成黑手指了！有辱主婦身分！

今天的起手式不太一樣，才5點多，樓下馬路對面有人跟我道早安(我住三樓)。我瞄了一眼，一位中年女子。這位加勒比海人，穿的不是高跟鞋制服那種一看就知道在銀行、企業工作，走在路上虎虎生風的那種；是個穿著普通，卻也不像是個以街為家的遊民，大概是要去哪個大戶人家顧孩子或打掃吧！一早，腦子還沒醒透，有人道早，我當然有禮貌地回復「早安」。

正覺得尷尬，我可是一起床就跑來澆花了，身上根本只穿睡衣(等於幾乎沒穿)，蓬頭垢面，超糗的！前幾天一個新聞不是才有人被鄰居檢舉打赤膊澆花，我要是早點看到這則新聞，會換好外出服化好妝才去陽台！

總之，我回了早趕緊縮回來，因為是蹲著澆，這位女士看不到我國王的新衣；但萬萬沒想到，她慢慢的往我家一樓方向靠近，再補了一句：「你今天早上好嗎？」我覺得實在禮貌過了頭，快速地回了「很好，謝謝！」就繼續躲回陽台，她看不到的地方，盤算著等她離開，我再衝百米進屋。但這位女士顯然還有話對我說，她果然也說了：「我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稀哩呼嚕西呼嚕！我小孩需要幫忙！稀哩呼嚕稀哩呼嚕」(註：當地人口音外加我根本不想聽她說，所以沒認真聽和聽不懂的地方就這樣稀哩呼嚕帶過！)

我只快速地想趕快讓她離開，簡潔說了句「我不需要，謝謝！」這位女士，歐！忘了說，在疫情這麼嚴重的現下，她沒戴口罩！又上前好幾步，嚕到了我家停車區，我們現在是呈現一種上下對看90度的狀態了！她說：「你誤會了！我需要妳幫忙！我老公死了，我沒有工作，我有小孩，妳可以幫我嗎？我有帶一張紙，你要看嗎？」她從包包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對著三樓的天空晃了晃！

Errrrrrrrr....我終於醒了！原來是來跟我要錢的！最近確實碰到很多，大概是covid-19的關係，大家都過得不好，在當地人眼中，華人就等於有錢，他們痛恨華人，痛恨華人比他們會賺錢；懂得賺錢，卻又不肯花錢，所以搶劫先搶華人。客觀因素是有錢又不花的最有錢，主觀因素則是華人搶了他們工作，賺了他們的錢，他們痛恨華人。所以，朋友群都叮囑我，下車前注意四周有沒有可疑人士，有的話等可疑人士離開後再下車。但我最近眼睛總是不夠尖，每每停好車以為沒人了，一下車就會突然竄出一名當地人跟我「尋求協助」。

我現在從不給錢！這部分我掙扎過。過去的我是相當同情這些弱勢的；只要開車看到路上有帶著孩子穿梭車陣乞討的，我一定會搖下窗戶給點零錢；朋友勸過我不需這麼做，國家弱人民窮是他們政府需要解決的難題，我們給錢只是治標不治本，同時會讓他們以為跟我們要錢一定得的到。而且搖下車窗本身就有危險，當地報紙曾報導有人搖下車窗要給錢給乞討者，卻被另一名同夥持槍搜刮整車財物的！典型好心沒好報！

後來的幾次自以為做善事經驗確實不愉快，有些拿了5元10元會嫌少咒罵你，有些食髓知味會一直在你等紅燈時靠緊車窗緊盯著妳給予壓力(每次都覺得這時候紅燈特別久)，再加上我是華人臉孔，更多的當地人覺得你就是欠他們的，會更努力的想要佔點便宜。我曾經帶著女兒去上免費排球課(註：免費代表某種程度沒辦法過濾掉部分素質較〝特別〞的學生與家長)，就有一枚經典媽媽因為忘了幫女兒帶球鞋，老師不准她女兒下場，而轉過頭來跟我帶來觀賽的兒子借。要知道當場有5~8位當地家長在現場，獨獨來找我這個英文都講不全的歪國人，到底當時她在想甚麼？我儘量不往壞處想。

有了小孩後，也更會在意這些接觸是否會影響到小孩與我本人的安危，從此之後，〝不！謝謝！〞就是我們之間的界線！路上碰到甚麼奇怪的事情，聽得懂聽不懂一律「No! Thank You! 」。我也看過報導指出華人有典型這種「自掃門前雪」的民族性，很不可取，但這又是可以另闢戰場討論的地方，暫且不談。

回到那天在我家樓下的女士，我也是如此。No! Thank You! 這天，這位女士很不高興，她又稀哩呼嚕的跟我說，希望我可以看那張紙，又再繼續把老公死了小孩沒飯吃這些又再重講一遍。其實，我當時頂無奈的，我不可能冒著風險特地送錢或食物下樓給她，她似乎也無法理解在早上五點多亂槍打鳥，成功機率是很低的！最後她一直站在我家樓下不肯走，憤怒的跟我說了一句：難道你連一點協助都沒辦法給嗎？

唉！又是一個我欠妳的！我最後只好穿著我國王的新衣，站起來對她微笑地說了最後一句：No! Thank You!就進屋裡去！開啟我不太美滿的一天！

【後記】老公起床後跟我說，傻了！妳裝聽不懂就好了！

本文同步 https://colinandfei.com/saynothank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