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在旅途間結識的幾位朋友,
以及我仍不認識的那些好人致意
我知道你一向溫和
忍讓,甚至於懦弱怕事。
在大眾運輸上寧可不坐空位,以免
忽視老幼婦孺,在群众裡
盡力躲避身體觸碰,以免
他人懷疑的目光;總是提著大包小包
卻僵直挺立著,每一趟車程間腰痠背痛了
自己,還得慶幸一次次安然渡過。
避言宗教,政治,性別議題,
不提國家大事,與人對話之際,
那些會觸及根深蒂固的思想,
信仰。你不認為自己能夠侃侃而談,
即便是理直義正,也不可氣壯
詞嚴。不聊個人喜好及瑣事,
那些並不值得浪費朋友的時間;
面對他人隱私,得小心翼翼
側身,閃過已知的傷疤
及敏感部位。
與人共事時你會聳肩
承擔;他人撒手你仍會
多長出六臂完成;
有人爽約,跳票,你選擇相信
他們舌上燦開的白蓮花;
自己無意間踩進淤泥,
你會耿耿於懷,想方設法洗淨。
你總是讓人可以麻煩
但努力不麻煩人。
借他們單車、摩托車與轎車;
借他們物品、鈔票乃至於你的人頭。
時間、氣力、心意,幾乎無所不借;
不到山窮水盡時,不向人借。
他們說:「你真是個好人!」
我知道你是,這輩子蒐集的點數
足以兌換一座拉普達,
你無法入住,仍滿懷感動──
畢竟也有人拜託你,利用你,
從不在意,毫不歉疚。
旅途令你疲憊,
見識損人利己的人性
令你抑鬱,你想放棄
一切,包括自己。
這些我都知道,
我也是一個渺小的好人,
懂得經年累月的疲憊。
然而你並不孤單,你會
結識比你更好的人,你會
遇見真誠的對待;
因為冷寂中的輕擁,
人們有意無意間傳遞的善意,
重新振作,充滿勇氣;
你經歷過黑暗的牢寵,
卻也享受過海闊天空:
因為你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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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曾於2016年10月中時張貼於個人臉書;近日有感,略加增刪;並感謝一位詩人試改寫原版,供我參照,雖未照單全收,間亦有字詞採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