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成魚：淺談《魚舟．獸舟》

　　《魚舟．獸舟》是一本結合妖異、奇幻、科幻三種元素為主軸的中短篇小說合輯，內容雖大量蘊含了生物學常見的字詞，讀起卻相當容易，故事內容也相當精鍊，充分的表現了末世一般的絕望色調。

　　如果你喜歡沉浸在末世的那種虛無頹敗，又或是〈人間失格〉般的厭世當中，那麼不妨一腳踏進《魚舟．獸舟》的故事當中，隨著上田早夕里的筆下進入這個妖異、詭譎的世界當中一同尋找稀薄的人性。

　　全書共有六個故事，分別是：〈魚舟．獸舟〉、〈茸之道〉、〈款待〉、〈珍珠街〉、〈藍草〉，以及篇幅最常的〈小鳥之墓〉，以上故事並不會全部都介紹，僅會選其中的三篇做簡單的讀評，希望能讓大家引起一些興趣。

　　首篇是與書名同名的〈魚舟．獸舟〉，故事描述一個一半大陸被水淹沒的未來世界，人由於生存方式不同，被分成了水上民及陸上民，為了讓人們更能夠適應這樣的環境，早先時期的人們對人類進行了改造，讓人類能夠同時生出魚和人類：人會被當成普通人類撫養長大，魚則會放回水中，在未來的某一天會成為自己兄弟姊妹的「朋」－－即是魚舟以此來因應海。而那些終生找不到的掌舵者的魚舟，有一天會因此成為「獸舟」，並開始演變成不同的物種，發瘋或者侵入大陸。

　　這是一個相當有趣的設定，光是生出的雙胞胎中，一方是魚、一方是人就很吸引人。通篇故事看完以後，我不認為作者是單純想講述「人類與自然」對抗的故事，畢竟「魚舟」之所以存在是人類為了因應環境而研究改造自身的結果。如果將人和魚不是視為兩個獨立個體，而是視為「半身」，也就是獸性（本能）與人性的撕裂，或許就可以稍稍解釋，為什麼失去掌舵者的魚舟會成為獸舟。因為對本能而言生存是首位，為了能夠找尋更加適合生存的地方，於是入侵了大陸，也在獵殺中演化了像是「袋子」的構造，在破裂後生成出無數的個體，造成了災害。

　　這僅是一個看完以後思考出的方向，其實獸舟或許也可以解釋為慾望、感情等等，畢竟無論是哪一個，失去掌舵者的結果都會造成災難性的後果。當然，人與環境也是。短短三十二頁的故事，雖然篇幅並不長，旦值得玩味的東西卻不少。後續作者又以相同背景寫了《華龍之宮》，礙於並沒有讀過，所以就只能等到未來入手再回頭看看我的解釋是否能夠契合了，整體而言是一個還滿有意思的故事。

　　一種名為Auri（木耳樣全身性真菌症）的疾病正在蔓延，患者會因為吸入孢子而遭受感染，最後身體會被類似木耳的寄生菇所吃光，並製造出有毒物質散播在空氣中使生物致幻，引誘「自願者」成為新的溫床。

　　簡而言之就是一個：方吉農場的故事。

　　咳，言歸正傳。故事內容其實描述的相當寫實，對應現實，確實是有很類似的真菌，譬如：喪屍真菌－－偏側蛇蟲草，會藉由寄生在昆蟲身上，控制昆蟲的大腦讓它移動到適合自己生存的地方，再殺死宿主散播孢子。

　　不過，這篇並不是講述這種末世喪屍設定的故事，跟喪屍真菌不同的地方是Auri病的宿主並不會移動，反而是藉由死者引誘生者，讓自己得以獲取「食物」並繁衍後代。

　　Auri只是為了繁衍而存在，人卻有很多的感情糾葛。從中衍生出的命題是：你願意沉浸在虛幻中死去，還是直面現實而活？這幾乎是很多小說會使用的題材之一，但上田早夕里卻選用了一個相當獨特的題材來扣問讀者，並藉由主角的記憶、角色間的對話等所謂的日常，來反覆加強與讀者間的聯繫，使讀者在其中也找到自己的影子，最終形成了〈茸之道〉。

　　無論有沒有這種奇特的真菌存在，人都是會被記憶的幽靈所引誘、囚困的生物，你必須要撕裂自己，才能不被吞噬。

　　〈小鳥之墓〉是本書唯一篇幾乎佔據了半本篇幅的小說，故事裡有殘酷的地方，也有溫柔的地方，所以我擅自把它定義成一個關於少年成長的殘酷童話，讀完總會讓我想起赫曼．赫塞的《徬徨少年時》－－儘管他們並不完全相像，因為這個故事內容充斥著暴力和虛假。

　　暴力是表象，虛假才是根。

　　故事虛設了一個人人都想進去、專門培育優秀人才的教育E實驗E城市－－「雙E區」和包裹在雙E區外、充斥著藥物、犯罪、骯髒事物的「外區」。作為導演及女演員孩子的主角在父母的期盼下進入雙E區就讀，卻對這個處處充滿限制的雙E區不感興趣，反而更喜歡以前一家人居住過的外區，卻也不想戳破父母的夢。直到他認識了勝原，在勝原的幫助下到外區活動－－所謂的自我是什麼呢？

　　本想寫「自由」，但想來想去，最終還是寫了「自我」，因為這個故事直到底都沒有自由，即便有也只是虛假的。那麼故事中的主角「我」在追尋自我的路上到底找到了什麼？

　　從年少時不肯傷害他人，到最後殺死他人間的轉折，上田早夕里用他的年少時光、與父母間的記憶帶過，同時加入了勝原的這個角色，去映照出「我」。可以說在看「我」的同時，也可以從「我」身上看見父母、勝原，又從這些眾多的碎片當中看見自己。

　　人同時有善，亦有惡。

　　在一片渾沌當中，誰能真的曉得所謂的虛假是什麼呢？也許到頭來我們只不過都活在一個自己構築的、以肉眼能夠明辨的偏執世界而已。

　　其實我很難總結一本書到底好不好看，因為歸根到底這個東西非常的主觀，所以才會以這種方式，提一點自己在書中看到的內容，以及一點簡短的感想。整體而言這本書還是偏向陰鬱，尤其〈小鳥之墓〉。如果喜歡黑乙一，譬如《黑暗的童話》、《天帝妖狐》，或者讀過村上春樹的《萊辛頓的幽靈》，或者喜歡生物、末世、賽博（沒有很多）元素，這本應該也讀的下去。

　　整本書的故事設定都還滿喜歡的，尤其〈魚舟．獸舟〉、〈茸之道〉這兩篇，設定上有趣，因為以前讀生物所以會很有親切感，可以感受到作者對故事的用心－－還有一點惡趣味。尤其是〈茸之道〉，完全無法接受房間佈滿孢子……不過看上去應該會很像《風之谷》的腐海，所以代換成腐海應該就比較可以接受。

　　其他像是沒介紹到的〈款待〉是微獵奇的小故事；〈珍珠街〉則是個人非常喜歡的日式妖怪，搭配一點現代生物，有點寫實魔幻風格的故事；以及〈藍草〉的一個男人的愛情故事（跟藍草有關）都是滿值得讀且篇幅短小的故事，很適合搭車的時候看。

　　以上，推薦給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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