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短評｜《孤味》

以「Little Big Women」為題，女人是脆弱與堅毅的矛盾共生體，本片也是《Little Women》四女四色撞上《別告訴她》家庭倫常的變異。以壽宴與喪禮的極端弔詭激化序場，以典型的先生＼父親＼祖父驟逝召喚家人齊聚，剩下的便是庸常瑣細的家庭日常。小螢幕的行文邏輯，讓敘事淡如府城河港，但一眾女演員適得其所的演譯，還是為故事敞開共情之門，並酌以幾筆生活詼諧，叫人會心一笑。創作者發乎於心的生命痕跡，讓故事有了溫潤質地，在情感上也極易打動人。望著靈堂上各懷情思的她們，情緒不免洶湧而出。緣分捉弄，生命無常，愛是放下。秀英為長女求了一支好籤，所以我們還能信仰著明天繼續笑著活著，真好。

-

一直很難評斷這類電影究竟「好不好看」？它牽動的是顯而易見、容易共感的問題。那種熟悉感，即便是一個細微的表情抽動、一首台語金曲的口風琴前奏、一望台南火車前站的圓環場景，就能迅速啟發每個毛孔神經。有趣的是，片名叫「孤味」，卻要整個影廳的觀眾一起同感況味，而我們早已被預料到是能夠「舉一反三」的好觀眾。（這是不是我們應該反省的？）偌大望族，以林秀英來看，她的心思幾乎擺在自己以外的人身上。家族裡的每個人帶著各自故事前來參加「盛宴」，而她又有什麼空間可以「孤味」呢？大概只有在心結成為孤魂野鬼的時候吧！

-

「孤味」，孤守相思、念舊的滋味。執子之手無法相伴終生，便用雙手細細切碎柔軟的蝦仁、堅硬的芹菜以及心頭的五味，小心翼翼用腐皮包裹幾十年的配方、油炸密封，願能在堵住食慾的同時圍堵傾瀉而出的走心。《孤味》雖只有一場較為專注於「味」的烹飪戲，但延伸使用了特寫鏡頭捕捉這雙料理的手，各種緊握守候的畫面，襯托出數種不論是有血緣、無血緣，再用力也掌控不了、如台南港邊潮水來來去去的心思。「孤味」也是「孤位」，當家庭凌駕於個人；責任大於自由，唯有孤獨守護著秘密，盡守自己的本分，在哪個位置便要有哪個位置的樣子，才能維持家庭表象的屹立不搖。《孤味》細膩的人物設定，普世化家家難念的經，戳破每個人謹守「孤位」的脆弱防衛以及淚腺。

-

從一層層挖掘家族秘密這個故事結構來看，是兄弟姊妹比較多的《橫山家之味》，跟《海街日記》漫畫原著用多角度切入女孩／女人在現代社會碰撞的野心，不太相同。跟《橫》不同，也讓人失望的是，明明是台南餐廳老闆娘的故事，結果全家吃麥當勞、姐妹一起吃明星咖啡館俄羅斯軟糖的趣味比較令人印象深刻。老闆娘擅長的蝦卷明明能承載更多情感，做菜的戲卻只剩閃回和層次比較少的情緒碰撞。對一個開場和落幕都是海港景色的故事來說是有點弔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