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阿伯

2020/11/06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惆悵指數 : 5分
過了一個月多,我終於敢寫了。關於阿伯的故事。他沒有錯,是整個時代辜負了他。
那時我剛參加完討論如何讓眷村歷史被重新重視與轉譯的營隊IDEA Taiwan創意工作營,想到離家不遠的眷村附近走走,我遇到了一位爺爺,我問他是否住在附近,於是有了這個故事。
他是山東人,講話的口音很重,要聽懂他的話需要點力氣。而我很驚訝地發現他的瞳孔是水藍色的,不久前我也在路上訪問過一位從中國來的百歲奶奶,他們的瞳孔有著一樣的顏色。他年輕時加入軍隊,跟著國民政府來臺灣,之後也做過其他工作,左手無名指斷了一截。所有家人都在中國,其他兄弟都結婚成家了,而他獨在異鄉,沒有結婚沒有依靠,甚至不識字。他靠著退休金過日子,住在房租低廉的屋子,每天自己打理三餐,買包子饅頭,自己洗衣服,身體頗硬朗,衣著也乾乾淨淨。他說他一天會在這裡來回走五六趟,因為沒事做。
我以為我們可以成為友善的鄰里,也許偶爾來找他聊個天。他問我有先生了沒有,我說沒有,還是學生。後來我送他回家,他牽起我的手,又想摟我的腰,我開始有點恐懼地推開、退開,直到他家門口,我看到鐵窗的縫隙夾著幾封信,大概他也看不懂,索性就不收起來了 ; 接著他打開門,很希望我能進去,打開門是一道長廊,房間在左側,底部也許是廚房,這是蠻常見的格局,只是那是個晴朗的天,那道長廊卻好黑好黑、好深邃。他說他不會傷害我,我想到不論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敢、也不應該進去,於是笑著拒絕後轉身離開,越走越快,最後跑了起來。
我隔了好久都不敢經過那附近,不敢遇到他,我很後悔那天自己先去認識了他。他也許是寂寞太久了,不論把我當作親切的晚輩,或是女人,我打亂了他原先的孤寂,甚至給了某種希望。我想到他會很難過,小部分是自己仍存有的恐懼,大部分是難過他的孤寂。沒有家人也沒有文字,對我來說這樣的生命好空好空,如果他健康地活了很久,那真的是百年的孤寂。
我想知道這個時代到底造就了多少個他。
沉澱好久,我才想到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就是讓他的故事被知道,被留下來,這就是書寫的力量吧。不只稍稍、微微地幫到了他,也大大地幫助了我自己。
*最近再重新開拓臉書粉專以外的戰場,重新看這篇文章並不完美,但是一個對自己研究倫理的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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