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劇｜SP《Switch スイッチ》人生就是充滿選擇

2018年3月宣告「接下來暫時不寫電視連續劇」的坂元裕二以《anone》暫別了電視圈兩年，不確定是不是一場「回歸」，今年坂元帶給了觀眾兩個單元劇特別篇─分別是因應COVID-19而產生的遠端電視劇創作《Living》、以及再次找來松隆子與阿部貞夫合作的ＳＰ《Switch》。

《Switch》主要角色以兩男兩女組成，像這樣的組成形式在坂元裕二的作品中已不是第一次出現，從早期的《東京愛情故事》開始，到《最高的離婚》、《四重奏》，擅長人物對話的坂元裕二在這些作品裡都為演員寫了大量的台詞，這樣的「坂元風格」在新作《Switch》一開場就展現地淋漓盡致，以一對分手13年的舊情人蔦谷円（松隆子飾演）與駒月直（阿部貞夫飾演）之間的鬥嘴展開。職業分別為檢察官與律師的二人，一開始就讓人聞嗅到彼此之間存在著不尋常的關係，分手多年卻時不時會在──另一半皆不清楚兩人歷史的情況下──帶著各自的另一半進行四人聚會。這回，円帶著新歡鈴木貴司（眞島秀和飾演）、直帶著現任女友佐藤亜希（中村杏飾演）來到了中華料理餐廳相聚。在等待各自另一半時，坐在圓桌對坐的円與直兩人，嘴巴一刻從未停歇，毫不留情地一如往常進行捉對廝殺。

一開始先酸溜溜地針對各自的另一半進行嘲諷，最後惱羞成怒演變成直接詛咒對方，只見兩個無比幼稚的四十歲大人在餐桌上你一言我一語，像在比賽說話速度一般地你來我往，仔細一聽還以為哪裡的小學生在吵架──

「祝你茶水灑在電腦上」
「 祝你找不到保鮮膜的開封口」
「祝你洗好的衣服乾不透」
「祝你每次煎燒餃子皮都黏鍋底」
「祝你穿著靴子出門卻要坐包廂」
「祝你洗髮乳用完卻還剩下一堆護髮乳」
「祝你包包裡面的紅豆麵包被壓爛」
「祝你求婚的時候嘴裡吃到蟬」

繞口令般連喘口氣都不願服輸的連珠炮揭開了序幕，為整齣劇下了明快節奏的基調。不過，《Switch》其實是包裝在刑事案件下的愛情故事，分別擔任同一案件的檢察官與律師，看似冤家的兩人身為對立面，讓人原先認為這會是一齣舊情人在法庭上成為對手廝殺的戲碼。然而，坂元裕二的劇本向來不是那麼單純，不斷鬥嘴的兩人在某些時刻卻又一拍即合，查案過程中各自都察覺到了案件的不尋常，而當觀眾和他們一同埋頭真相的追尋時，又在出乎意料的時刻帶出兩人的歷史。

原來，兩人曾經是24年前一場意外的唯二倖存者，那場意外帶走了各自的家人，也為他倆結下了緣分。某天兩人得知意外的起因來自於建設公司社長的官商勾結，嚥不下這口氣的円在差一點釀成終身大錯時被直攔住了欲行刺的衝動，這一攔，就是十幾年。

松隆子在坂元裕二的筆下二度飾演腹黑又正義的角色，蔦谷円是一個沒辦法對不公平忍氣吞聲的律師，而阿部貞夫亦正亦邪的特質飾演的檢察官駒月直，總能用盡手段抓住鑽法律漏洞的權威人士，多年來默默地用自己的力量和円一起對抗不公。當他們以円不再碰刑事案件為共識分手「和平」相處之後，在此次無差別推人致死傷事件中再度交手，円再一次嗅出案件背後的幕後黑手。

「Switch」對円而言，象徵一個開關，只要世上有人因著不正義而苦惱，一切就像連上wifi了一樣，此人正在遭受的痛苦等同於她的痛苦，因此她必須替天行道；「Switch」對直而言，是一道選擇，受到情感左右的人類偶爾會覺得，沒選擇的那一種人生顯得格外閃耀，就像我們常常在超市裡左顧右盼猶豫不決，最後卻還是排在最慢的結帳隊伍一樣。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倆人關上了對彼此的switch，他們開始對彼此言不由衷地攻擊，如同曾經以兩人為藍本刻畫的愛情物語一般，情侶最終因為了解而分開。

我們看見任性的兩人在一次次言不及義的爭吵中口是心非，明明擁有完美的另一半卻遮掩不住內心的無聊難耐，各自的關係結束後才在脫口而出的真心發現「要是當初沒分手就好了」這樣簡單的道理，然後在分開13年後彆扭於彼此早已因大齡而變形的身體。

我們再一次看見坂元裕二書寫「關係」的微妙，如果說，大齡的愛情故事有什麼不一樣，我想雖然包袱多了許多顧忌與不安，那青澀與彆扭，無論任何時期，都是一樣的吧。

松隆子與阿部貞夫在訪談中皆提到不是第一次合作的兩人，這次的作品展現了絕佳默契，確實他們在《Switch》的對手戲讓人感到十足過癮，坂元裕二這次的劇本幽默詼諧不失推理的懸疑氛圍，很適合ＳＰ兩個鐘頭的篇幅。然而，個人認為円與直各自的另一半還是給人一種太過功能性角色的感受，其實眞島秀和飾演的鈴木貴司在劇中間對円的坦白十分有趣，那是自小身為「好人」的他初次嘗試的自我厭惡與解放，那段「好人宣言」是一段精彩的台詞，可惜眞島秀和和中村杏的角色最終還是在陪襯中作結，小小的遺憾可能與ＳＰ的篇幅限制有關。

不過，身為坂元粉，還是被他一句句的台詞打動，隨著年歲漸長，如今欣賞大齡愛情的劇本也漸漸能夠感同身受了。未必是警世名言，往往觸及內心的都是角色們帶點迂迴的碎碎念，從淡淡地閒談中窺見人們的想法、或者以事物保持在灰色地帶為題的刻畫方式是他從十幾歲奠下便不曾改變的「坂元風格」。

鈴木貴司的自白讓我想到《四重奏》裡的一句經典台詞「抱持理想的三流演出者，只不過是四流的罷了」，這句既殘酷又現實的話語想必刺中了許多在角落不起眼地努力生活著的人們吧。當了一生乖乖牌的鈴木貴司又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面對油然而生的厭惡感呢？

按下開關、連上wifi，坂元裕二不約而同在《四重奏》與《Switch》兩部作品中使用了相似的隱喻，《四重奏》裡的家森諭高說：「如果有讓人生重來的開關，會有２種作法，按下去的人跟不按下去的人。我呢，是不會按下去的那種。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遇到了你們啊。」

《Switch》的駒月直最後又會如何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