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接受臉書的提案，被以十億美元收購了。」─Instagram崛起的內幕與代價

奎格．豪可姆斯需要點時間才能接電話，因為他正困在晚餐的難題中：一份來自舊金山使命區的超大墨西哥捲餅（burrito），以及一張緊包住各種餡料的墨西哥薄餅（tortilla）。如果處理不當會讓酪梨醬或吸飽辣醬的米飯掉出來。

電話是克里格打來的。豪可姆斯很少會在週日的深夜接到老闆的電話。

「一切都好嗎？」豪可姆斯問。

「嗨，老兄，」克里格說。「你明早必須來辦公室一趟。」

豪可姆斯清醒的時候幾乎都待在辦公室。前一週，4 月2日，他也徹夜協助為安卓版的Instagram 上線做準備。「我通常八點左右進公司。」這名工程師帶點防衛心態說。

「八點。八點沒問題。」克里格說。有些事情需要討論，他解釋後便掛上電話。

豪可姆斯接著邊吃著晚餐邊好奇會發生什麼事。

那天稍晚，提姆．范達美（Tim Van Damme）開車下山，覺得十分感慨。他終於來到了加州，並準備在舊金山迎接與Instagram 團隊共同工作的第一週。在他覺得非常絕望的那個冬天，Instagram 雇用了他。他之前任職的一間位於德州奧斯汀的定位打卡程式Gowalla 在12 月被臉書收購，但並非所有員工都隨著這樁交易加入臉書。若沒有Instagram，他沒辦法在長女臨盆之際擁有健保資格。

范達美十分幸運，因為斯特羅姆剛好看到他寄來的推特私訊，內文不僅稱讚Instagram 的產品，也詢問是否有幫得上忙的地方。沒想到他們真的需要幫忙，而且十分急切。斯特羅姆跟克里格太過忙碌，他們沒時間尋覓新的設計師。他跟創辦人們面試過幾次。克里格在面試途中得不時中斷去重啟伺服器，因為青少年的萬人迷小賈斯汀剛又發文，導致伺服器停擺。這是個有趣的麻煩，范達美心想。

這名設計師在他的女兒才出生沒幾天之時， 成為Instagram 的第九號員工。他心想，多數的新創會失敗，但至少現在他有份工作，為一款創辦人會在意美感的程式重新設計按鈕與各種Logo。而他也推薦另一名朋友加入：Instagram 雇

用了菲利浦．麥克阿利斯特（Philip McAllister），另一位沒能加入臉書的前Gowalla 員工，負責開發安卓版本的Instagram。

范達美一直在奧斯汀的小餐桌前工作，等到新成立的家能應付搬家。三個月之後，在抵達加州後的某個週末，他們在泰浩湖慶祝這次職涯轉換，希望能在復活節的週末欣賞到邁入尾聲的雪景。

當他正在返回新家的三小時路途中，范達美的電話響了。是他的執行長。

「你能明早八點到辦公室嗎？」斯特羅姆問。

「好的。」范達美說。

「謝謝。」斯特羅姆說。「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就這樣了。

范達美短暫地把目光從路上移開，給了他的妻子一個驚恐的眼神。

「我要被開除了。」他解釋。他打從心裡這樣想。「在矽谷沒有人會在早上八點開會。」

當范達美跟豪可姆斯隔天抵達辦公室時，很明顯大家都收到相同的訊息。員工們小聲交流他們的猜想。也許發生嚴重的駭客入侵事件。也許最近向創投募資出了點狀況，且Instagram 燒光了資金沒辦法經營下去。

在南方公園新辦公室的會客室，他們面向門口把椅子排成半圓。賈許．里多打給他們在華盛頓特區的員工丹．托菲（Dan Toffey），並在海軍藍的地毯上把iPhone 滑向斯特羅姆鞋子的方向，這麼一來他能聽到創辦人們說的一切。

「在週末的時候，我們就潛在的收購有過幾次對話。」斯特羅姆說。

這聽起來不那麼瘋狂，員工們想。前一週上線的安卓版十分成功，前十二小時內就有一百萬次的下載。

「我跟馬克．祖克柏談到話。」他繼續說。

聽起來仍很正常。

不大正常。難以置信。

員工們發出驚呼與歡呼，有些人笑了，不確定要怎麼掌控突如其來的驚喜，有些人則止不住淚水。潔西卡．佐曼抓著豪可姆斯的大腿。艾咪．柯爾緊握著旁邊的人的手。提姆．范達美跟菲利浦．麥克阿利斯特交換眼神。除了臉書以外誰收購都好。他們心想。Gowalla 的劇碼又要再度上演了。

但這是一樁十億元的收購。十億這個魔術數字過去從未發生在手機程式的收購案上。谷歌的確曾以十六億美元收購YouTube，但這是六年前，美國金融危機發生之前。臉書從未做過像這樣的收購。每一次他們會將買下的公司拆解，留下創辦人跟技術後，就終止產品營運。Instagram 會被終止嗎？他們需要找新工作嗎？或者他們有可能都變得超級富有？夏恩．史維尼緊張到把空的沛綠雅（Perrier）礦泉水瓶子上的標籤撕碎後，再塞回瓶子裡。

斯特羅姆一步步解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他們很快要去臉書總部與管理階層見面。接駁車會在下午來接所有人。但很少人專心聽他講話，他的聲音已化為每個人腦中處理思緒時的背景雜音，就跟查理．布朗（Charlie Brown）漫畫裡老師的談話一樣難以辨識。

但大家很快地被拉回現實，斯特羅姆向他們解釋這則消息將會在三十分鐘內公諸於世。

「打電話給你的家人，」他說。「或者任何在消息曝光前你必須做的事。」

里多撿起他放在斯特羅姆腳邊的電話，並發現他忘了打開擴音模式，托菲對方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也成為里多第一個要解釋的對象。

其他人走回自己的桌前，這些是為新辦公室所買的Ikea 桌子，在一個月前佐曼組起來的。他們傳著一瓶尚未開封的香檳，是紅杉資本（Sequoia Capital）慶祝Instagram 上週剛獲得的新一輪五千萬美元募資的贈禮。上一則新聞若感覺像是里程碑，那這則新聞就感覺像是成噸的磚頭。

「我從沒想過事情的結局會是這樣。」史維尼向豪可姆斯說。

大家的家人都關注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能獲得多少錢，但他們沒辦法回答。斯特羅姆沒有談論這件事。過了幾分鐘，還在整理心情的范達美想抽根菸，於是他走向大門。

「別走出去！」有位同事在他背後大叫。當時大約九點十分，收購的新聞才剛公布約十分鐘。科技部落客羅伯特．史柯伯（Robert Scoble），已經把他的白色Prius 轎車停在辦公室前。感謝提醒，范達美心想，趕緊把門關上。接受這位推特名人的拷問，跟他現在真正需要的可說是背道而馳。

白色的新聞採訪車與攝影記者陸續抵達。員工們因為逃不出辦公室，所以只好上網。

Instagram 三千萬用戶裡的部分人則在推特上討論其他的顧慮：臉書會不會拆解Instagram？或者把它融入到動態消息裡，或在產品裡擺滿各式臉書的標誌，或者添加太多新功能而破壞了原有的單純？此外，臉書也因而能控制Instagram 上所有的照片資料，這聽起來不是件好事。臉書的許多作為已惡名昭彰：修改使用者隱私條款，在未告知用戶之下為程式開發者蒐集與分享資料，甚至會使用軟體辨識用戶的臉孔，方便系統自動在照片標記出他們。

斯特羅姆跟祖克柏的公開聲明試圖要安撫這些疑慮。

「我們必須強調：Instagram 的產品絕不會消失。」斯特羅姆在Instagram 官方部落格寫道。

「我們承諾會保有Instagram 獨立開發與成長的空間，」祖克柏在臉書的貼文說道。「這是我們首次收購擁有這麼多用戶的產品與公司。即使有什麼能做的，我們也不打算多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