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喜歡自己有反差極大的兩面,人前大笑大吵大鬧,人後不笑不哭不鬧,有時甚至連話都不說。人前是我想展現給社會看的樣子,我覺得那樣比較討喜,比較能得人疼,大智若愚有時還可以是絕佳的保護傘;人後是我活著的樣子,自在舒服,能好好感覺,但有時有點反社會,還有點寂寞(註)。
從前,我總是把人後的那面藏起來,偶爾讓它露出來一下,讓心思細膩的同學朋友察覺,好像就多了點神祕。人後那面是我留給自己,還有最親密的愛人的寶物,我希望愛人能接受我的平靜,喜歡上我的舒服,渴望我們能夠享受深度對話的浪漫,我認為這是安全感,這是真愛。
「我希望你喜歡的我,不是大家眼中的林大祐,而是有點敏感,有點孤單的我。我希望我安靜了你仍願意陪我;我慌了,你願意牽我陪我去看海。」
印象中身邊有不少朋友也是,希望對方愛的是自己真實的,不是那麼光鮮的那面,朋友啊!我們願望如此相似!
「幹麻一個人在這裡?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我在想事情。」
「你平靜的時候,動腦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生氣的時候,難過的時候都是想事情的樣子,我要怎麼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什麼時候要接住你?」
兩年前Y邊哭邊念我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的輕鬆對她而言是沉甸甸的,也是那時才覺得可笑,我把另一面藏起來了,愛人又怎麼能好好認識,愛人愛上一部份的我,等到互相給了承諾,我才放心的讓她看見真正的自己,而她才發現真正的我跟她想的不同,她接不住,但因為承諾、因為愛,她不得不練習踏進那些有光必有陰影的地方。
我們有次去西子灣看海,我們再次把飛機當流星,把輪船當螢火蟲,多麼浪漫,她笑著對我說,她最喜歡的歌是:不是因為天氣晴朗才愛你。這首歌變成這段感情的定情歌,後來我們一起走過晴天、雨天、颱風天,直到她停下腳步,走向另一條岔路。我也在感情中練習讓自己完整,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活在當下,好好愛,也好好被愛。
大禹也算是練習的成果吧。
寂寞(註):
寂寞是一種抽象的情感,有好有壞,記憶裡寂寞的樣子就像是傳說裡的52赫茲。
建了大禹之後,逐漸能感受生活的細微,也學會和自己相處,為自己做選擇,小至早兩個公車站下車,散步回家,大到去考EMT、搭便車旅行,有多寂寞就有多自由。數著等當兵的日子,還去了故宮、北美館看展,隔了三五年再次獨自看深夜場電影,獨自去野餐、搭火車、在大稻埕漫步,每個時刻都被自己照顧地好好的,因為孤獨,所以時刻都在探索,藉此感覺活著,但偶爾還是會覺得寂寞。
離開成功嶺下分隊的隔天,下班搭捷運睡過站,眼皮垂下再張開再垂下地騎車回家,搖搖晃晃走進家門,眼睛幾乎是閉著地吃完晚餐,連澡都沒洗就躺在床上,身心累得讓人格外寂寞,特別渴望像暖被一樣的溫柔,渴望有人能讓我抱著入睡。我不要了,不想再那麼用力地與世界抗爭,那麼堅強地生活。
今年生日、聖誕、跨年,我決定比任何人都照顧自己。
但跨年凌晨驚醒時,還是哭了,還是覺得寂寞。跨年錯過,2021第一夜怎麼那麼長,煤油燈怎麼燒也燒不完。
我一個人過得真的很好,但寂寞時,還是想要有人在身邊,可是啊我很怕,都跟自己說了,不能再⋯這次要⋯。「我想你了。」嘴硬不能再說出口,卻還是在心裡默默說了幾千幾百遍。
我得透過愛人,才能感覺被愛,可愛人不在,怎麼被愛。於是去年七月七日之後(
No.17快樂啊),我做了一個很有風險的決定:把朋友當愛人在愛。
我都不敢讓W知道,要是被她知道了,她鐵定會罵爆我,說我是該死的中央空調,該死的救世主心理。
我原本也以為不會怎麼樣,不過就愛人如己嘛,既然大多數的朋友都已經過了七年之癢,甚至有十年以上交情的朋友,朋友是一輩子的,當愛人在愛,又有何不可?
有。因為以前,我把關係定義的很明確,每種關係,都有不同層級,相對的相處模式,給蛋糕的質量也有所不同,但如今給朋友的蛋糕和愛人一樣甜,亂的是我。
第一怕的是:害怕到時給愛人的就不是特別的。愛人專屬的舒芙蕾都送出去了!讓朋友進到大禹的時空,帶朋友去留給愛人的秘密基地,在朋友需要幫忙的時候丟下一切,只求大家能重新展露笑容,那愛人呢?我還剩什麼能給愛人?
E:「愛人一定要是特別的嗎?」
「要,一定要,我想要她是特別的。」
就像G說的,他想給愛人特別的,但擅長的,他熱愛的,在愛人面前卻是黯淡無光,愛人想要更特別的。我也會擔心這個。
E:「沒有體驗過的,對她來說是特別的啊。」
「記起來!我要寫在大禹!」
第二怕的是:怕分不清,我怕自己暈船,或者怕對方誤會。
雖已過了那個和異性一起出去就會小鹿亂撞的年紀,也不再那麼直,會隨便因為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走心,但愛給得太重太多,愛人愛久了,還是會搞混。
每每有人開始對我好,就會開心好久,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張貼心的卡片,然後就患得患失起來,我不確定自己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得到朋友的蛋糕而在意、美好。
「把朋友當愛人在愛,成為朋友們的肩膀。」
「謝謝朋友們,我愛你們。」
我是真的真的愛大禹的所有人,喜歡跟愛的界限在這之後變得好模糊。要怎麼理清?
「我喜歡你!」
「就這樣而已嗎?你知道嗎?喜歡不是愛。」當年和渝告白之後,得到了這樣的答案,然後那時什麼都不懂的我,想了半年才好像稍微能理解什麼是愛,而後才重新和她告白。
第三怕的是:如果我現在開始調整給蛋糕的品質和數量,朋友們會不會不平衡?
我還能繼續給,但有點太多,而且我想走進關係了。我怕再那麼不顧一切地輸出蛋糕,會沒有時間、心力、精神可以給愛人。(想到這邊,前面理不清的好像就有點撥雲見日了。)
最近腦袋裡都是這些愛人,不管是男生、女生,時刻都擔心他們好不好,會不會冷,有沒有吃飽,有沒有快樂,有沒有做惡夢,感情狀況好嗎⋯⋯等。
到底有誰是理不清的,不多說了。
好久沒有用自我詰問的方式寫大禹了:嘿,大祐,你有能力嗎?你有勇氣嗎?你夠愛嗎?之後還能好好的嗎?讓她看到另外的40%,她會不會失望?能不能讓她信任?準備好了嗎?
答案口說無憑,就用證明的吧。
這是第一篇進入到需要鼓起勇氣才能寫出來、攤在大禹裡的記錄。
這是剩下的40%的1%,請多多指教。
光這篇就花了三天才想完,還有好多還沒寫的,先這樣吧。
2021第三天,看了球賽,然後在頂樓點了盞油燈,邊煮熱豆漿,邊吃熱豆花,和朋友聊天,美好到讓我以為台北不是台北,好像回到我的外太空。
今天ㄧ早醒來,還來不及戒斷昨晚的癮,就要面對救災救護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