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滴風景，皆是生活：看電影《靈魂急轉彎》​有感

你有多久沒有好好體會生活？2020年末，皮克斯動畫團隊向我們拋出了一個平凡卻深刻的命題。電影講述一位擁有成為爵士樂鋼琴手夢想，卻在已過中年的年紀，仍只是中學兼職音樂老師的喬・嘉德納（Joe Gardner）的故事。他雖然兢兢業業地執著於夢想，然到頭來卻要在獲得成功的龐大失落裡，重新思考身而為人的生命意義。​

《靈魂急轉彎》所欲傳達的並不是一個多麼複雜的哲學問題，更不需以存在主義或命運論等，這般那般來企圖為之解套。尤其在這個困頓的時代中，「好好生活」已是人們最基本的欲求。我覺得，《靈魂急轉彎》來得很是時候，它給所有人都提了個醒，要我們想起該如何生活，怎樣生活。在世界一片焦慮與惶恐的氛圍裡，它更為我們帶來了些許對於不安的緩解，以及對未來的企盼。​

17歲的張愛玲如此早慧，在〈天才夢〉裡早早寫下：「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而成為經典名句。作家感悟到，如若仔細體察生命的細節，人們將會發現生活的滿目瘡痍。但是，綜觀一生，仍是燦爛華美的。

張愛玲也曾在〈燼餘錄〉裡說過：「時代的車轟轟地往前開，我們坐在車上，經過的也許不過是幾條熟悉的街衢，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自驚心動魄。可惜我們只顧忙著在一瞥即逝的店鋪櫥窗裡，找尋我們自己的影子——我們只看見自己的臉蒼白渺小，我們的自私與空虛，我們恬不知恥的愚蠢。誰都一樣，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的。」作家提醒我們，面對生活，切勿顧影自憐，這將招致毀滅。有人說張愛玲晚年喜歡獨處，但其實在她年少時期，就曾傾訴自己是孤獨的性格。有時候，生活毋須懼怕孤獨，因為孤獨之於生活，其實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2018年底，亞洲天后蔡依林發行了全新專輯《Ugly Beauty》。歌曲一上線，便迅速收入我反覆輪播的音樂清單。其中的「消極掰」一曲，向聽眾展現了另一種對生活的態度：「說得好，在哪裡跌倒，在哪裡躺好。消極好，消極一下好，人生有高低潮。」跌倒了就躺好，休息一下對人生而言，並不為過。我們應該慶幸，生活中總有負面能量的挹注。如果沒有「負」哪能得出「正」？沒有「低」哪能突出「高」？沒有「消極」哪能彰顯「積極」？

借用王爾德的話：「我們都生活在陰溝裡，但仍有人仰望星空。」如若生活的姿態總是高昂，如何能看見滿天星星？唯有當你站在低處，才能窺見那絢爛、動人的生活樣貌。「消極掰」的最後，以「活著就有希望，一切都是治療」作結，亦是歌手對生活的經歷體會，這也完美地回應了《靈魂急轉彎》的中心思想。生活中所遭受的傷痕與瘡疤，終會自癒。所以，享受生活吧！不論人生有高低潮。

我很喜歡晚唐詩人杜牧的《山行》：「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詩作充滿了對生命的啟示。人生就宛如一條陡斜難行的石路，然而生命的美好，正是來自於沿途所遇見的美好風景。點滴風景，方能築起無憾的生活。詩人提醒我們，毋忘生活裡還有可愛人家和楓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