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靈魂急轉彎》：沉澱焦慮，平凡其實也很美好

走出電影院的時候，眼淚沒有流下來，但內心有種暖暖的、被撫慰的感覺，好像在窮盡一切奔跑的人生路上，突然有種被理解了的感動。常常覺得皮克斯的動畫是畫給大人看的，那些藏在故事背後的意涵，都像在提醒著逐漸遠離天真無邪的我們，回歸初心，不忘來時路。

在這個碎片化的資訊時代，我們總是急著想在最少的時間內做最多的事情，出國玩要打卡拍照修圖上傳分享，通勤要化妝補眠聽PODACST長知識，下班要進修上課聚餐培養人脈，好像有那麼一刻偷懶了，放鬆了，就是不努力、不積極的表現，而我有那麼一個時期，一直都活在這樣的焦慮當中，好像每天不做點甚麼就顯得很浪費時間一樣，直到那天有人對我說：「浪費又怎樣，自己覺得好就好啦！」

就像《靈魂急轉彎》中為了挽回與爵士女伶合作的機會，重新回到人世卻變成一隻貓的喬，充滿焦慮的操控著正住在他身體裡的22號，從清洗、理髮到著裝，總是匆匆忙忙地趕往下一個目的地，無視所有路上經過的人事物，只為了確保最終目的能達成。而對著人生充滿懷疑的22號，從一開始的抗拒，到逐漸享受每一刻遇見的美好：用心的品嘗一塊偷來的披薩，仔細地聆聽地鐵裡街頭藝人的演奏，靜靜的看著陽光撒落在路樹上的美麗光采，並且接住了一顆為了繁衍而飛翔的楓樹種子，腦海裡浮現了朋友的話，突然有種會心一笑的感覺。是啊！幸福其實可以很簡單，為什麼我們總是捨近求遠呢?那些我們拚了命塞滿的日程中，有多少時間是真的留給自己，和你愛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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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中終於決定結束北漂返鄉的時候，內心也出現過不少聲音，關於這個地方究竟適不適合我、大家會不會認為我是混不下去才離開的、我是不是沒有自己認為的這麼好、所有的一切都讓人心累還要繼續下去嗎，諸如此類的懷疑、不安、臆測等，就像輾轉徘徊的噩夢一般，揮之不去。直到去了趟花蓮換宿，短短的一周，卻從頭到腳的審視了自己，重新開啟與自己的對話。

換宿的管家是位特別的女孩，喜歡自然不受拘束，雖然一開始有點傻大姐的感覺，但在有次跟著她去看了她的秘密果園，看著她彷彿在跟好久不見的朋友們對話，一下跟木瓜樹說著你好棒呀長了這麼多果實，一下跟九層塔說唉呀上次以為你會死掉沒想到你活下來了呢，藍天白雲下的一畝小田地，突然充滿了好多故事，後來才知道，這塊與農友借種的果田就即將因為建設要被整個挖掉填平了，即使不捨，還是充滿愛的做了最後的道別。

後來我們又去了溪邊，用石頭挖開小木瓜一口一口吃著，接著用溪水將剛剛採收的蔥啊左手香的，一片片清洗乾淨，看著管家換裝完畢跳入溪中，就像一尾回放到大自然的魚一般，悠遊自在，一旁在大石頭上發呆的我，就像掉入自己回憶中的喬一樣，突然想起了那些讓你感到開心的記憶是甚麼，是這樣可以不顧別人眼光的做自己，是不用活在世俗價值中的自我，是即使知道持續做這件事不會賺錢但仍想撩落去的執著。

後來回到台北，與房東談了遷離的事宜，與自己做了內心的和解，告訴曾經為此不顧一切隻身來到這座城市努力生活著的自己很棒，如今嘗試過也知道不合適，就像所有健康的戀愛關係一樣，是時候與台北這個首都戀人說分手了。

「不適合就回家吧，其實也沒甚麼。」對自己這麼說的那一刻，那些細碎紛擾的聲音就消失了。正如《靈魂急轉彎》的導演彼得達克所說：「生命的意義從來不是關於外在的一切，而是關於你如何去看待和面對，如何去感受和理解你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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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突如其來的COVID-19，彷彿是來自未來的警鐘，一記敲響了這個已經過度旋轉的地球，疫情讓每年都要出國打卡的紀錄中止了，也讓某些人的夢想清單落空了，更真實的現狀，是讓不少人的職涯大轉彎了，這些看似失去秩序的生命軌跡，其實正以另一種形式讓你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

曾經身為旅遊業的一份子，不免從社群裡看見前輩們從疫情剛爆發時略帶怨懟的哀嚎、中間不見好轉，開始與自我的掙扎到最後全球淪陷，充滿無奈與絕望的離場，等待他日再相見。這些暫時退場的前輩們，有人跑了外送、有人加盟當老闆，也有長年在外帶團的領隊們，終於有了許多與家人相處的時光，看著螢幕上那些不同過往都是讓人羨慕嫉妒的風景照，多了很多親子的時光分享、創業心得，還有不少有趣的家庭料理分享。

這些在他們已經將旅遊業視為畢生所歸之後，已經放棄追尋或被迫妥協的選擇，反而有了重新被實現的可能。當然不諱言的，有更多是現實層面的考量，但無論是甚麼樣的身分轉變，都是為自己的人生勇敢做了一個新的嘗試，因而看見不同以往的風景，也擁有了跳脫悲觀的心境。

那些我們沒辦法延續或完成的夢想，是命運讓我們轉了個彎，也許換個角度看並不是件壞事，就像《靈魂急轉彎》中本來想當獸醫的理髮師，即使因為學費的關係最後沒能完成夢想，也不代表他因此感到不快樂，相反的，他很享受在自己的工作裡。這樣就好了。那些和我們事與願違的發展，其實也不失為一種享受生命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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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學的時候，我們只追逐著學業成績，但出社會後，我們追求職等、待遇、生活等，琳瑯滿目的物質世界裡，都曾經有我們傾注的時間與心血。

《靈魂急轉彎》中有一幕，在無邊無際的黑暗空間裡，許多專注在某些事情上的靈魂，因為過度的執著，成了掉入無窮漩渦的黑色怪物，喃喃自語的背景，看起來既可憐又可悲。曾經的我，也一度掉入這樣的迴圈中，而我的迴圈，就是追逐夢想。

年輕的時候有很多想完成的事，而每完成一件事情後帶來的愉悅與成就感，是最讓人深深著迷的，於是我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的點子，然後鼓勵自己去完成，比如在那個資訊還不發達的時候，拿著紙本地圖邊看邊走，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的環島等，我喜歡那個勇於嘗試與突破的自己，也喜歡和大家分享的感覺。一開始這些都是良好的驅動力，然而漸漸的，我發現當我沒辦法自我滿足，或是無法成為少數的唯一、成為自己理想的那個狀態，我的內心感到無比掙扎，就像你想做些甚麼，但你甚麼也做不了，正如《靈魂急轉彎》中的喬，窮盡一切完成了與偶像桃樂絲的合作機會，以為人生將會因此有所不同，卻沒想到最終換得的，只是明天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參與相同的演出，我們都想問，明明是那麼努力才做到的事情，怎麼就沒有然後了?

與自我的拉扯，與內心的空虛相映，在跨不過坎的那段日子，我就像那無限空間裡的黑色怪物一樣，迷失了，停滯了，在設定目標、完成目標、又設定新的目標間不斷重複，我以為那就是成長，所以一旦完成目標後沒有得到相對應的回報會使我焦慮，我會質疑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對沒有目標可以追逐的平凡感到害怕，卻從來沒有好好的去享受每一天，每一個可以好好起床睡覺吃飯的一天，光是能做到這樣，就已經是件值得開心與感到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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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你是正在迷惘中摸索前進，還是孜孜矻矻追趕著目標，希望我們都能學會停下腳步，感受每一天都要經歷的日常，不用非得做些甚麼，才能讓人生充滿意義，有時候甚麼都不做，只是聽著喜歡的音樂放空、追著想看的美劇韓劇台劇，或是與朋友們講講垃圾話，沒有甚麼時間是被浪費的，更何況「浪費又怎樣，自己覺得好就好啦。」

願我們都能享受在屬於自己的潮汐裡，無論是在大海或是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