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青檸色地球徐徐旋轉,體操一般,轉過了餐廳的日日夜夜。我感到自己在體操裡忘卻了身體,在重複的舉止裡生產出一種靜謐恭謹的心意,或許很接近修行了。
無數個早晨,陳奕迅在餐廳的擴音器裡一首唱過一首,也會低低唱道:「好風景多的是,夕陽平常事,然而每天眼見的,永遠不相似。」聽著這首歌,我總是以為窗外已經昏黃了,可是餐廳的一天,這才正要開始。
就算未來人工智慧能夠寫文章,散文作家或許還是最不需要擔心的一群。沒有5W1H的嚴謹結構,不需要起承轉合的情節,散文所需的只是作家本身的才華,而真正優秀的散文作品,則會給人一體成型的暢快感,並驚艷於作者的創意與文采。《青檸色時代》作者林薇晨的文字,就具有如此的魅力,然而相關的介紹卻極少,若非是大學同學,或許筆者也會錯過這部作品。
以「青檸色」為題,《青檸色時代》寫的是作者青澀的青春歲月,以及在泰式餐廳的所見所感。表面上是日常書寫,內容卻也包含了性別、教育、階級等議題,尤其是書寫關於餐廳工作的輯四「檸檬」,談及關於連鎖餐廳組織、內外場人員的矛盾等外人通常無法察覺的內幕,更給人一種「職人書寫」的感覺。
但要說最大的享受,或許還是引用典故的部分。不論是「沒有陰晴圓缺的時薪」、「春江水暖鴨先知的薑母鴨」,或是「『高瞻遠矚』的視力檢查」,比起單純的引經據典,作者更擅於讓這些典故巧妙地處在一種充滿趣味的位置。其中,關於「夏蟲語冰」的內容,則是筆者個人最喜歡的一段。
夏蟲不可語冰。然而,有些大牌的刨冰店恰如夏蟲似的浮來暫去,每年只在溽暑中營業,夏天過了就收了,毋庸考慮寒流時該推銷酒釀湯圓或薑汁豆花。單單一季的盈餘,便足以維繫店老闆涉及秋葉冬陽春花的雲遊,印證了那句頌揚致富之道的諺語:「第一賣冰,第二做醫生。」
「她的散文,情感流動有節,不論語言或思想,都已不再青澀。」對於《青檸色時代》,作家兼中文系教授李瑞騰如此說。由於用字簡潔流暢,比起單純閱讀,整個過程或許更像欣賞文字,甚至會在心中連連驚呼:「原來還可以這樣寫」,並感受何謂作家的「天份」。雖然沒有可歌可泣的大義,也沒有驚濤駭浪的轉折,但《青檸色時代》所書寫日常點滴,卻足以成為忙碌人生中,值得細細品味的精巧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