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朋友問我︰「你都不出去玩的嗎?」我回道︰「什麼叫『出去玩』?」朋友頓時語塞,怔然瞪大了眼睛說︰「就是⋯出去⋯玩哪!」我想了想,上星期六去公館剪頭髮順便到HangTen買折扣棉衫,晚餐在東南亞戲院旁邊喫了甜不辣,這樣算不算「出去玩」?朋友只給了我一個白眼。
一位我素不熟的可敬長輩,每次見到我,總會喟嘆台北之無聊之不好玩,並且順帶提起他當年負笈美利堅所見種種上國風情。直到現在我都還是不懂為什麼這位長輩一見到我就立即想起台北之不好玩,難道我的模樣濃縮著城市的無趣,還是我天生長得像是該「促進城市『好玩度』」的那款人種?
事實上我極不愛出門,每逢放假經常窩在家裡死睡。悠然醒轉,天色昏暗,往往不知是黎明抑或薄暮,伸手抓鐘一看,乃覺該喫飯了,這纔翻身下床。喫飯前從架上抽一本書,右手持箸左手翻頁,同時注意不讓油湯骨屑濺到書上。喫飽便攤在椅子上看電視,一路怔怔看到諸節目都循環重播了一輪,纔爬回床上繼續睡--如此度假,「城市好玩度」與我何干?
當然並不是就此閉門絕戶了。偶爾還是會跑去pub看表演,但那真的就跟去國家劇院的意思一樣,完全不是「混pub」那麼回事--「混pub」需要體力和興致,兩者我都不再擁有。首先菸味就已經無法忍受,其次在外面只要超過一定的時間沒回家就會累--倒不是睏,累比睏還更狼狽些。瞇著被菸霧薰得刺痛的眼睛,看到比自己年輕一整個世代的男女穿著理直氣壯的衣飾、用理直氣壯的姿態調笑飲酒吸菸,心裡不再是十幾歲時的悵惘豔羨,而是看畫看電視一樣的感覺了。然後乃驚覺天啊,這不是中年人的狀態嗎。
不過偶爾有這麼一點點裝模作樣的焦慮,表示畢竟還不真到那個歲數,現在姑且只能算是不上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