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e Boleyn為亨利八世的第二任妻子,此文將以《安妮的一千日》(Anne of the Thousand Days,1969年版本)電影為主軸,與Newcombe《亨利八世與英國宗教改革》一書前言與第二章的內容做比較分析,兩者可從中見到影像與文字各自描繪的女人樣貌,著重的主題聚焦的特色也有所差異,以此顯現出不同面向的女性歷史人物。
首先簡述Anne Boleyn此人,傳統史書對其的記錄並不多,作為一個能夠被記錄在歷史中的女人,安被塑造為一個改變亨利八世心態結構的角色,改變都鐸王朝政治宗教權力平衡的轉折點,這種敘事看來也許過於誇大,但在後世的建構之下,普遍指出亨利八世迷戀安,為其要與第一任亞拉岡妻子凱薩琳宣告婚姻無效,在羅馬教廷不同意之下,甚至創立英國新教,歷史書寫了兩人的關係,使事態的發展超越一般宮廷的愛情故事,轉而威脅到王國的和平與穩定。[1]
比起普遍流傳的愛情意涵,歷史書寫更為深入地談論了當時代背景架構,以及亨利八世的心態結構,對於一國有野心的統治者來說,相較情愛更重視外交關係的錯綜變動,還有王權傳承的正統子嗣問題,然此很明顯地為政治史的歷史書寫,對於歷史女人的形象形同符號空洞化的失去獨特意義,僅僅是簡短架構出一個影響政治變動的背景因素之一,並因為安不同於乖巧當國王情婦的其他女人,而是要求成為合法妻子才願意替國王生子,安的種種行為最終得了一句歷史評價「有智慧聰明有野心的女人」[2],歷史書寫的定案給了一個安的典形樣貌,對於此形象後世發展出各種創作詮釋,比起政治層面的歷史書寫,其他的文學影視的創作試圖探析想像安的心態結構,並給予了不同面貌的詮釋。
影像以《安妮的一千日》(Anne of the Thousand Days,1969年版本)為例,電影視角圍繞安打轉,不同於多數以亨利八世為主角的視野,成為這部電影最主要的特色,電影形塑的安在前期是一個天真爛漫篤信愛情的女孩,而後轉變為喜愛權勢擁有野心的女人,這之中對於亨利八世追求的對應,以及生不出兒子遭受厭棄甚至判刑時的反應,都顯現了安是一位擁有獨立追求的女性,比如敢於拒絕國王的求愛,也敢與有權勢地位的主教沃爾錫爭吵,最終審判時不願離婚也不願認罪等等,電影情節的描摹是編劇對安建構的思想實驗,意即透過對歷史架構顯現安的形象理解,藉由情節的想像構築了更多的形象,讓安的形象趨於飽滿,更似為一個活生生的人,從電影中觀看出一位有人性有情緒的角色,將所有觀眾帶入這場思想實驗[3],共同經歷其中的心歷轉折。
文字與影像所展現的女性樣貌顯然的有所差異,儘管皆有不斷表現出女性於當時代的意義在於傳宗接代,也無法否認在亨利八世決心與女性解除婚姻關係時,女性雖非全然被動關係,但以結果來看還是由男性所主導了其想要有的結果,一如安在電影中所說的話「這是一個男人的世界」,可除此之外,文字簡單的一句「有野心」之形象,在影像中由眾多情節疊合的樣貌,不再只是有野心,更多的是獨立自主的靈魂,可這描繪的歷史女人應不僅僅是想像安的心態結構,除了導演編劇的歷史意識,在歷史架構以及思想實驗之外,也帶有創作者本身都無法察覺到的意識形態[4],也就是說不同年代所給予的詮釋,每一種詮釋都將成為一個獨立有靈魂的作品,大多數創作皆涵蓋其時代的脈絡背景,雖說是試圖理解安的心態結構,其實更多的是附加了超時代的解讀,用當下的時代背景解構安的時代,突出女性獨立操控自由意識的價值,究竟這是都鐸王朝時期能擁有的個人意識,還是大部分為後世建構其上的,回到製作電影時的背景脈絡,六七零年代女性主義抬頭,開始探討女性歷史,此背景有意或無意的也構築了電影的敘事觀點,也許是導編無意識地將意識形態加在其設想的心態結構上,也或是有意識的將想訴諸的精神理念置入於電影中,讓角色跳脫出來營造其價值,電影可以對過去進行解釋[5],相對的也能操作角色在過去與當代中前後呼應某種價值理念。
整體而言兩種歷史書寫形式上,在主要敘事觀點上最為不同,文字上多為傳統政治視角,《亨利八世與英國宗教改革》一書便是如其名以亨利八世為主軸,且探討英國的宗教改革,這之中對於歷史上女人的角色不會過多著墨,尤其安本有的社經地位,並不足以對國家形成太大的影響力,相較之下與凱薩琳的婚姻背後有外交合作關係,更為傳統歷史書寫所注意,然電影將安做為主角中心,以一位女人的背景展開敘事脈絡,政制改革不再是全場所聚焦之處,除了營造更為獨立思想的意識之外,也更含有爛漫的愛情劇情,婚姻不再只是涉及王權、權勢,而是有一段真人真實的男人女人之間,流露真性情的愛情和婚姻。[6]兩者不過是以不同面向做解析呈現,歷史寫作礙於資料證據之嚴謹,從史實的記載中進行單方面的推測判斷[7],本身以往也並不為女性所服務,遂給予的觀看角度較為狹小是事實。
電影為參與過去的思想實驗,可撿取想要的題材製作一片葉子的微觀歷史[8],在基本的歷史架構之上,進行更為自由的的創作,並給予觀者一種全新的體驗,這之中的限制要注意的是史料的真實考據程度,除此之外,實際上觀眾更能藉由電影展現的微觀歷史,挖掘出以小見大的時代象徵意義,本來在政治史的書寫中被簡單化的符號,現在可見一種更具體的象徵意涵,電影藉著例子來揭露那一個時代中典型的社會歷程,或者說是不尋常的社會歷程,來顯示一個特定時間與地點的社會結構和符碼[9],對於此電影而言,符號所代表的時代意義在於顯現當時代女人的不幸[10]。兩者各有其敘事觀點和限制,但也相輔相成的形成一個更為具象的歷史女人。
[1] Newcombe,〈國王的大事〉,《亨利八世與英國宗教改革》,頁52。
[2] Newcombe,〈國王的大事〉,《亨利八世與英國宗教改革》,頁60。
[3] Natalie Z. Davis,〈電影作為一種歷史敘事〉,頁16。
[4] 「電影與歷史敘事」筆記。
[5] Natalie Z. Davis,〈電影作為一種歷史敘事〉。
[6] 「電影與歷史敘事」筆記。
[7] Natalie Z. Davis,〈電影作為一種歷史敘事〉。
[8] 「電影與歷史敘事」筆記。
[9] Natalie Z. Davis,〈電影作為一種歷史敘事〉,頁22。
[10] 「電影與歷史敘事」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