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失的故事

「那個年代動物園很多動物都是收容而來的，有隻紅毛猩猩是盜獵下的倖存者，小時候目睹媽媽被獵人殺害，到了台灣飼主也沒有好好照顧他，最後因為沒有申報而被沒入，這隻紅毛猩猩就這樣到了動物園。

因為『身世』坎坷，這隻紅毛猩猩非常討厭人類，也很自閉，不會跟人互動，有時心情不好還會對人吐口水，縱使是親近的飼育員。」

多年前聽動物園前園長演講，他說了這隻紅毛猩猩的故事，在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在家裡養個大型動物是某些老闆的炫耀工具，再加上電視節目*的推波助瀾，因此有很多動物就這樣被走私進台灣。到了1989年野生動物保育法頒布，才稍稍遏止了走私的風氣，但已經有許多野生動物偷渡到台灣，更有許多動物在不適切的環境中生活，或是疾病纏身。

被查緝的動物分別送到全國可以收容的機構，其中動物園也是收容的大宗，在與動物朝夕相處的過程中，飼育員也看到了許多感人的故事。

動物園在前園長的規劃下，進行了「打開動物園計畫」，這個計畫是因為舊有籠舍狹小，許多動物被迫圈養在狹窄的籠內，環境單調又無法適當的活動。為了改善動物的生活環境，園方嘗試將能夠適應相同棲地而不會互相迫害的動物圈養在一起，這樣一來，動物的活動空間可以因此變大，也有機會與其他動物互動，而讓紅毛猩猩的故事有了後續。

動物園另外一個計畫是接受民眾捐款，以100元為單位，這個捐款是專門為動物們加菜用的，在週一休園時，動物們可以享受一整籃的新鮮蔬果。那時紅毛猩猩被分配到的欄舍同時圈養了一隻大型陸龜，週二飼育員去收拾加菜籃時發現小姐**她居然沒有把加菜都吃完，留了些紅蘿蔔等根莖類下來，飼育員也沒多想，清理完環境就離開。結果，某天午後，飼育員經過欄舍時發現，紅毛猩猩居然拿著紅蘿蔔去餵食陸龜同居人，以非常有愛的姿態。因為打開動物園，讓這隻紅毛猩猩的情緒稍稍平緩，脾氣也沒有這麼大了。而其他的動物也因為活動面積增加，也多了與其他生物的互動，刻板行為的發生也有減緩的現象。

打開動物園另一項措施是，讓人與動物可以平起平坐，以往動物園的規劃都是人在較高處俯視動物，高高在上的壓迫感讓動物對人類排斥，動物園在整建同時設計了開放的圈欄，與高度低的人行步道，反過來，在動線中行走時，動物可以清楚看到人類，在某些圈欄，動物甚至會伸頭到欄外接近人，除了讓動物彼此分享空間，另外一方面也是引導人類與動物分享空間，而非高姿態的統領。

（演講時園長提到有新生的小孔雀，白孔雀。剛好過幾天有機會，便繞進園區看看。走近鳥區，遠遠就聽到啪噠啪噠的腳步聲，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就看到小小的頭隔著網子試圖要啄我的鞋子。待我進到塑膠布幕內的室內空間，小傢伙不知道從哪個網目中鑽了出來，啪啪啪的就跟著我走。一邊笑一邊趕他，他還是不死心的跟著我，我蹲了下來，這小孩澄澈清透的眼睛就定定望著我，可以望進去的淸純眼睛有強大的療癒能量。）

前園長還講了好多好多感人的故事，聽起來完全可以當作繪本或是生命教育的題材，過了一陣子和幾個年輕朋友商量後與（那時）現任園長聯絡，我們想提個計畫去訪問飼育員，把這一個一個感人的故事記錄下來。園長回了封禮貌的信，大意是這件事不好勞煩我們，要做也是動物園做，謝謝我們的熱心。

年代久遠下，漸漸地，我把其他的故事都遺忘了。

*張小燕的『頑皮家族』在當年很紅，有小莉這個助手更讓飼養紅毛猩猩蔚為風潮。

**查了新聞，或許是Baby。再見了Baby，希望你和幾個同居人有過美好的生活回憶。

柯金源 / 55 /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