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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永遠的心頭粽

端午節前夕，收到媽媽從台南寄上來的冷凍肉粽。蓋鍋加水熱蒸，粽葉和著糯米香隨著水蒸氣，從廚房蔓延到客廳，全室因而浸潤在端午佳節的香氣裡，再搭配台南粽糯米綿密又Q彈的口感，讓處在雙北重災區而無法返鄉的我，因為這食物而稍稍緩解了鄉愁。

每次端午媽媽都會包肉粽，就像過年時一定會炊粿、清明就是要包潤餅，因為這些節日都需要拜拜，所以媽媽就算工作滿檔，也會力排萬難的將肉粽、菜頭粿等，用虔誠的心親手製作完成，再放上供桌孝敬祖先與祭拜神明們。

從小到大，我最有儀式感的日子，不是佈置聖誕樹，也不是聖誕夜要趕快睡覺因為聖誕老公公就要來了，而是每月初一、十五以及各大節日的拜拜。

每次媽媽都會準備拜拜基本盤，三胜豬雞魚及水果，特別的拜拜節日則再特調搭配，如端午就是奉上一大串肉粽，清明則是擺潤餅，冬至就是一大碗紅白色小湯圓。一樓拜天公，頂樓拜祖先與神明，焚香繚繞的煙霧會一直瀰漫整棟透天厝，直到金紙燒完，最後大人會拿小酒杯在小金爐旁環繞三圈，雙手合十永保安康，儀式結束。

表面上看起來像是為了奉祀神明或供拜祖先總是非忙不可，但媽媽對於準備這些拜拜料理，卻從來不是敷衍了事的態度。而每次拜拜結束之後，媽媽還會再將這些神明與祖先已「靈視」吃過的食物，再改造成凡間餐桌上的美味。

這時候，她就會開始希望我們能夠回饋這些用心準備的料理，頻頻問著「好不好吃啊？」、「這次味道有沒有比上次好？」。我幾次猜想，可能是因為神明或祖先無法即時說出的評語，她便想要在我們身上立即得到回饋與肯定。

但其實她總是非常努力的，比如粽子總是年年精進，試過了十穀米取代糯米力求健康；也曾因為我很喜歡鹹蛋黃沙沙的口感，在寵女無極限下，一顆肉粽就幫我塞了兩粒蛋黃。幾十年修正改造下來，媽媽的肉粽，一年比一年還要美味，簡直快要達到只要吃過，便無法再接受外面肉粽的境界了。

記得三年前的某個冬天，我正處在低落的情緒裡，並渴望從育兒的縫隙之中，找到自我的價值感。當時跟媽媽聊著天，媽媽跟我說，「我可以教你包肉粽，記得嗎，我的肉粽非常好吃哦，你可以趁著陪小孩的空檔，包肉粽賺點外快」。沒想到這樣一道被媽媽默默耕耘著好幾十年的食物，在那一刻也燃起了我的一線希望。

而也是因為那一刻，讓我理解到，不要去忽視那日常中自己所擁有的小小火苗，哪怕是非常小的星點，都值得被挖掘出來，從「心」出發，由內找尋自己肯定自我，將甚過在外頭尋覓他人對自己的評斷。

雖然後來，我往寫作的方向前進了，但是這兩年來，每次只要看到肉粽，便還是會想起媽媽那願意點滴累積的態度。肉粽的口感紮實又綿密，一直很像媽媽要傳遞的心意，也很像是她要告訴我，持續累積不要輕言放棄，而這看似平凡普通的食物，在此刻，感覺又更有重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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