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过尽 你在我心 第九章：变本加厉

当安娜发现她的笔记本不见踪影那是好几周以后的事了。

从自然之灵不辞而别以来，多如牛毛的国务立马接踵而至，仿佛算好时机洞察到女王有时间料理它们一样。在百忙之余，安娜也接二连三地派人到北地打探艾莎的下落，可得到的结果和之前马蒂亚斯的手下带回来的消息别无二样——姐姐统治的国度依然还是世外桃源般宁静祥和，既没有遭受天灾人祸，也没有棘手的麻烦发生，那里的居民仍旧过着无忧无虑的游牧生活。只是每个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女王身在何方，就连赫妮玛琳也声称自从艾莎回阿伦戴尔看望妹妹后，就再不曾见到过她了。安娜百分百相信没有人敢对她谎报实情，但心中的焦虑和狐疑也有增无己，自己又无法抽身前往北地一探究竟。克里斯托弗知道这件事后，自告奋勇地与奥拉夫结伴而行，搜罗了一遍北地依然无果，只好将此行当作是看望以前教他求婚习俗的莱德。日日裹绞在担忧与困惑中的安娜闷闷不乐，当她僵仆烦愦打算写点什么来缓解时，却发现那本笔记本不知所踪。

“有人动了我桌上的东西么？”

次日，安娜坐在办公桌前质问着一旁正在帮她拟定文稿的凯和默默进行清洁工作的仆人时，他们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显露出不知所云地模样。想到笔下记录的小秘密有泄漏的可能性，一股无明业火从女王的心底乍然升起，她狠狠地一甩手将桌子的抽屉关起来，自顾自地骂了一句脏话。

“他妈的，我记得就放在桌上……”

几个仆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忙哈腰低头，生怕女王迁怒到自己身上。可助理大不一样，他微微歪着脑袋，扶了扶眼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安娜，仿佛在揣摩她下一句话的内容。对于女王突如其来的粗口，凯虽然不知道她究竟丢失了什么，但心中已经猜到那东西八成是和艾莎有关。

“陛下，我们只是做基本除尘，更换床上用品，其他的都没碰过——这是您的旨意。”

说话的人是一个名叫阿格妮丝的年长女仆。她长着一双细长的小眼睛，凸颧骨，薄嘴唇，个子偏高，深绿色的制服穿在那瘦骨伶仃的身上松松垮垮。每次安娜一看见她就感觉那是个会说话的落地式衣架。早些时候“衣架”还担任女仆长那会，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地位无人撼动，毕竟城堡里除了赛蒙德外，没有谁比她更熟悉那些繁文缛节和规章制度，因此议会也认为由她来管理仆从再合适不过了。仗着这一点，她常常絮絮叨叨，口无遮拦地拿男女之间那点事打趣，上到安娜和克里斯托弗，下到某个女仆和侍卫通通都不放过，俗气得令人发呕。终于，当格尔达取代了她的位置；年轻的格娅后来居上晋升为女王的私人女仆后，这个鼠目獐头的老女人开始心怀不满，把她狭隘的本质暴露无遗。安娜鲜少理会她，必然注定着她从此不会再受重用。

“该死！我放哪了？真是见鬼！”

安娜眉头紧皱地翻箱倒柜，嘴里骂骂咧咧，找了半晌，她一拍桌子，正式发怒了。

“放在桌上的东西难不成它长翅膀飞了？这间破屋子天天都有这么多灰尘要打扫吗？”

女仆们的腰弯得更低了，个个屏声静气，凯站直身子继续端视着女王，并不打算接腔。过了一小会儿，格娅持着她那标志性的呢喃软语战战克克地提醒安娜。

“陛……陛下，桌上的东西……和书架，您的姐姐收拾过……只是……只是那两束花……我看它焉了，到花园里给您采了一模一样的来……”

经小女仆一点拨，安娜猛然抬头看到整齐的书架，立马站起来抄了一遍，最后在架子的底层找到了她的笔记本，这个位置极其隐蔽方便，她只要弯腰伸手就拿得到。这下，女王的火气瞬间被扑灭，内心庆幸姐姐帮她贴心地收拾好，但依旧费解对方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她重新坐下来，随手把笔记本打开，就在这一刹那脑海中灵光闪现，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随即，这个想法立马就被女王推翻了，她觉得以自然之灵高尚的人格不会干这种低级的事。即便如此，安娜的头颅里依旧飘荡着无数个为什么。

安娜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她手摸着下巴，眼珠子转动着打量房间内的一切，当目光停留在那束洋红色麦秆菊上时，立马触电般坐得笔直，大声询问。

“凯，麦秆菊代表什么意思？”

女王出其不意地发问让助理楞了一下，想了想才回答。

“陛下，您是说花语么？它代表——永恒的记忆。”

“那向日葵呢？”

“向日葵……有好几个意思，呃……太阳、倾慕和沉默的爱……”

听了凯的回答，女王挠耳抓腮地思索了半天，绞尽脑汁把自然之灵的所思所想深度揣摩了一遍——如果艾莎没看她的笔记本，那么她心里最大的别扭，可能还是来自那个吻。但是，她们从小到大常常亲吻对方，为什么单单那天姐姐就过不去这个坎了？难道是嫌弃她亲过克里斯托弗和……汉斯？天呐！这解释一点依据都没有！女王暗自觉得好笑，果断否决接着梳理第二种可能性——如果自然之灵从笔记本中知晓了她多年来的暗恋，一定不会接受，尤其自己已经答应嫁给克里斯托弗。更重要的一点，她们是亲姐妹，是两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安娜丝毫不敢凌驾于艾莎的观念之上，奢望她姐姐能坦然接受乱伦和同性相爱。那么以自然之灵与世无争又不好沟通的性格，她只会选择……想到这里，安娜的第六感发出警报，恍然觉得大事不妙。

“快给我准备一匹马，我要去北地！”

安娜从椅子上跳起来，对着面前的仆人大声命令道，凯惊奇地看着她，几个仆人也被她的咋咋呼呼搞得一头雾水，女王看他们个个呆若木鸡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自己冲出了房间。

……

女王率领着三五个侍卫气势汹汹地杀到北地时，叶莲娜和赫妮玛琳等一众北地人的反应同样是目瞪口呆，他们差点以为安娜是来宣战的。

“艾莎呢？”

安娜顾不上礼节，依旧骑在马上，一心只想着要是得到姐姐的下落就立刻启程，不浪费一分一秒。看到阿伦戴尔女王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叶莲娜的口气冷冷冰冰。

“不知道，她没和我们在一起。”

叶莲娜说完自顾自地干着手上的事，心急如焚的女王进退两难，茫然无助地往四周扫视了一遍，赫妮玛琳看着她的神情霎时变得更加焦急，善意地上前解围。

“安娜女王，你先下马歇息一会吧！”

赫妮玛琳微笑着，这时安娜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态度有些恶劣，她赶紧跳下马来，向众人解释。

“最近总是在打扰诸位的生活，我感到很抱歉。对不起，叶莲娜长老，艾莎失踪了好久，令我万分着急，所以刚才实在是有些无礼，心想着要是您知道她在哪里，我立刻就去找她，不再耽误多余的时间……”

“自然之灵确实已经有好久没回来了，就连她去阿伦戴尔那天，也是赫妮玛琳转告我的。”

长老的口气随着女王的道歉温和了许多，她放下手里的活，拉住安娜的手，把她引到帐篷前坐下。

“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早晨还一起开心地吃早餐，等我去处理了一些事情回来，她就不见了。”

安娜的声音里开始带着哭腔，叶莲娜看着她欲哭无泪的样子，只能赶紧安慰，这个女王终究只是个孩子。

“别急别急，艾莎不会有事的，她的魔法如此强大，一定能保护好自己……呃，或许你可以到阿塔霍兰找找看。”

“她不在那里，我就是从阿塔霍兰赶过来的。”

“要不，让盖尔给她捎个信，无论她在哪，风灵都能找到的。”

叶莲娜边提议边向赫妮玛琳示意。随即赫妮玛琳朝着森林深处吹了一阵口哨，不一会盖尔带着一簇花瓣飞到她们之间，调皮地和每个人热情地打招呼。

“我去给你拿纸和笔。”

“好的，谢谢。”

赫妮玛琳一面说着，一面准备起身去拿纸张，而安娜的侍卫已经眼疾手快地将纸笔递到女王面前。写好后，风灵扇动着花瓣，托着信飞向了远处。

……

夕阳落山不久，与海面相接的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大海也被这霞光染成了红色，但是它比天空的景色更要壮观。活动着的一排排波浪涌起的时候，那映照在浪峰尖上的霞光，又红又亮，简直就像一片片霍霍燃烧的火焰，闪烁着、滚动着，消失了。而后面的一排，则又闪烁着、滚动着涌了过来。随着夕阳的逐渐西沉，天空的霞光渐渐地淡了下去。深红的颜色变成了绯红，绯红又变为浅红，最后，当这一切红光都消失了的时候，那突然显得高而远了的天空，则呈现出一片肃穆的神色。最早出现的启明星，在这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烁起来，它是那么显眼、那么明亮，整个广漠的天空只有它唯一在那里放射着令人注目的光辉，活像一盏悬挂在高空的明灯。

自然之灵失魂落魄地看着壮观的景象，心中早已没有往日的闲情雅致。一个多月以来，她居无定所，希望在某个偶然间发现一处能让她平心静气的地方。为此，她重新踏上那些曾经出访过的国家——以矿产丰富而闻名于世的皮尔特夫；海纳百川的多元化强国弗尔雷德；靠农牧业兴旺而衣食无忧的塔里克纳；仗着给海盗开私掠许可从困境中崛起的瓦斯科塔亚——艾莎又一次去了那个对她意义非凡的国家，当然这一次不是为了见她的“老相好”，只为寻找属于自己的“秘密圣地”。除了这些地方，她还神谋魔道地去了南部群岛——现在已被汉斯的第三个哥哥所统治的南部群岛也是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但经过调查后，艾莎对该国实施的发展策略大跌眼镜。当年汉斯在阿伦戴尔做出那番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后，国王居然还敢放心大胆地让那个坏胚和他的哥哥们与众多国家的女王或公主联姻来发家致富。而现在他的儿子们继续将这个歪门邪道发扬光大。一直以来，自然之灵从不敢对南部群岛掉以轻心，她始终觉得以汉斯阴险狡诈的德行，他和南部群岛依然是阿伦戴尔最大的威胁。

当艾莎游历了一遍众多王国后，内心更加忐忑不安，阿伦戴尔的羽翼尚未丰满，安娜还需要更多的帮助，她实则也依旧是家乡和亲人的保护神。然则，如今女王迷恋起自己的亲姐姐，而她一直钟情于自己的亲妹妹，这简直有悖常理，也是对阿伦戴尔历代君王的冒犯。她无法接受彼此在不知不觉中质变的情感。以她对妹妹的了解，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根本意识不到这份感情是何等毁天灭地，从而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向她表达爱意，要是她们的乱伦关系被外界得晓……艾莎无法继续思考下去，纵然心中有万般放心不下安娜，也不甘心从此放弃故土，但除了逃避，她真的无计可施。

走投无路的自然之灵疲惫不堪地回到北地居民扎营的地方。天色已经不早了，那里还是篝火通红，不少人坐在帐篷前边聊天边四处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当她出现时，所有人都站起身簇拥过来，关怀地嘘寒问暖，她第一次渺无音讯了这么长时间，一定让大家都十分担心。但她人困马乏，连撒谎应付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根本不知从何说起。

“烧死安娜！消灭女巫！”

“对，先烧死安娜！杀人诛心！”

“她们咎由自取，罪有应得！阿伦戴尔的每一个角落都被这两个怪物的渎神之举玷污了。”

“你们这帮混蛋！停止你们愚蠢的行为！”

“放过我妹妹吧！你们说过，只要我承认叛国，并按照要求去做，就放了她的……”

“艾莎，你真傻！这些畜生不值得你信任他们，你为什么要回来？”

“求求你们……”

义愤填膺的人们无论对乞求还是怒斥都充耳不闻，纷纷将手里的火把扔向高高架起的柴垛，浇上松脂的柴木瞬间燃起熊熊大火，衣着褴褛的阿伦戴尔女王被绑在最顶端的十字架上，她的红发披散着，被风吹得凌乱不堪，浓烈的烟雾呛得她不停地咳嗽，伤痕累累的肌肤在黑烟的熏烤下布满污渍，更加目不忍视。转眼间，火舌舔舐着她的裙摆，继而迅速将她包围……

众人口中的“女巫”被关在一个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铁箱子里，只有一个窗刚好能看到外面。她目睹着一切，泪如雨下，疯了一样摇着头，竭尽全力用手上的镣铐猛砸铁栏。遭受了残酷折磨的她要快速打开束缚的器械已不像从前那样轻而易举。她目睹着一生唯一的挚爱被烈火烤化的肌肤一层一层炸裂开来；听着安娜声嘶力竭地咒骂逐渐变成哭喊时，她才好不容易用魔法挣脱开手上的镣铐，还有一层厚实的铁板要对付。一遍遍“艾莎，我爱你！”的呐喊渐渐低沉下去，等她再看安娜时，妹妹已经失去生命特征，开始慢慢碳化。

“她死了！女巫的情人被活活地烧死了！”

“我们在替天行道，铲除邪恶！”

“这就是乱伦的变态该有的下场！”

“渎神者必死！”

周围代表着“正义”的声音一浪掀一浪，其中也有垂暮慈祥的老者和纯真无邪的孩童，他们也要欣赏不幸的女王惨死的情景，使自己的欲望得到无罪的满足。直到撕心裂肺的哀嚎伴着一道白光劈开浓烟穿透“观众”的耳膜与眼睛，四周谩骂侮辱、欢呼雀跃的声音停止了，眼前的景象随即令“裁决者”们瞠目结舌——铁笼被强大的冰雪魔法撕成两半，不知何时“女巫”已经飞落在飘着青烟的柴垛上，她抱着妹妹的残骸，方才还泪眼汪汪的双眸此刻鹰瞵鹗视，它们不再是广博明净的海蓝，浑然不觉中已经让黑红的杀气浸透。白金色的头发被漆黑乌亮的时髦短发所取代，身上鹑衣百结的冰蓝色长裙变成一袭全新的黑紫色长袍。①这下，她的样子比任何一个时候更加符合“女巫”的名号。

“尽情诅咒你们那肮脏虚伪的灵魂和肉体吧！我要把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恶人全都斩尽杀绝！”

空灵的声音如冰锥刺骨，话音刚落，尖锐的冰凌被赋予了生命，张牙舞爪地从地面、墙上迅速生长出来，避而不及的人被戳穿，即便身手敏捷在冰雪女王面前也是徒劳，她只需微微伸出掌心，脆弱的躯体立刻四分五裂。半晌之后，先前还鸮鸣鼠暴的人群纷纷都躺在血泊中，有的身首异处，有的遍布窟窿。城堡内的喷泉广场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化身杀戮天使的冰雪女王神情自若，面对惨绝人寰的画面不为所动。等周围再没有一丝生气，她才小心翼翼地双手抱起妹妹，踩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向海边走去。当她骑上水灵准备离开时，回首看了看她和安娜为之肝脑涂地的王国，五官渐渐扭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最后，自然之灵腾出一只手伸向前方，张开五指，远处随即轰隆作响，从天而降的雪球滚滚而来，仿佛千军万马踏平了阿伦戴尔的城堡、田园、集市、码头……

“艾莎，艾莎！”

朦胧中，自然之灵听见有人呼唤她，乍然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冷汗淋漓，惊魂未定。

“你做噩梦了？刚才在外面听见你莫名其妙地怒吼，吓了我一跳，赶紧进来看看。”

赫妮玛琳轻抚着艾莎的背，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眼里透射着深深的恐惧，双手紧紧抓住对方的臂膀。无论赫妮玛琳怎样抚慰，一幕幕惨不忍睹的血腥恐怖始终回荡在自然之灵的脑海。等她恢复平静后，心中更加笃信从此离开安娜是最正确的抉择，她丝毫不想让梦境成为现实。

“赫妮玛琳，安娜来找过我是吗？”

“盖尔把信带到了？”

“嗯！”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能不能不说？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正确地讲述这件事。”

“好，你还需要再休息一会么？”

“我想……是的。”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正在赫妮玛琳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间隙，自然之灵猛地拉住她的衣角。

“赫妮玛琳，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你说。”

“阿伦戴尔的人一定还会再来，请替我打发走他们……包括安娜，谢谢你。”

赫妮玛琳很是为难，艾莎轻呼了一口气，再次恳求她。

“拜托你务必忙我这个忙。”

“好吧！唉……”

“尤甚感激。”

不知赫妮玛琳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叶莲娜，长老带领着所有人一起为自然之灵瞒天过海。一波又一波女王的人马前来北地搜寻，待各式各样的谎言都编了一个遍，东躲西藏眼看快要瞒不住时，艾莎有些动摇了，她一面思念着安娜，一面看着这些为她的失踪不辞劳苦的两国人民感到于心不忍。可一想要是安娜把炙热的情感履行于实际行动，她的内心与欲望一定会回应对方……噩梦中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仿佛在督促艾莎继续坚持逃避下去的决心。

……

“废物！百十号人出动连个影子都找不到，真是见鬼了！”

马蒂亚斯手捧头盔，怂拉着脑袋任由女王责骂。另一边的议会成员们也低着头，时不时偷瞄着安娜，寻找解释的机会。

“陛下，我们大家已经搜查了北地的每一个角落，您姐姐真的不在那里。”

以赛蒙德为首的议会成员之所以愿意配合安娜的搜索行动，除了女王令出如山，他们心中也在各自盘算着什么。

“阿塔霍兰呢？去了没有？”

“搜过了，那里只有一堆雪人……”

“给我再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挖地三尺也在所不辞！找不到就都别回来了！”

“呃……遵命！”

其他人默不吭声，只有骑兵队长勉为其难地再次接下命令，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

一年半载过去，阿伦戴尔的其他重要进程都闲置下来无人更进，堆积如山的公文女王也无暇理会，她一心只为寻找自然之灵的下落。在兴师动众依然徒劳无功下，安娜开始变得歇斯底里，首先把替她整理内务的仆人一个个轰出门外，接着频繁地在朝会上大发雷霆。其中最冤枉的要数骑兵队长，每次归来，他必然被女王叱骂。安娜的所作所为一时间怨声载道，众人纷纷联名上书指责她不务正业，这回甚至连孤高的卡萨斯汀也选择站在议会一边。但女王已对寻找姐姐这件事走火入魔，凯私下里好言相劝了几次她都充耳不闻。而克里斯托弗就更无辜了，比起朝臣官员的公事公办，他真心想替未婚妻排忧解难，为找到艾莎踏遍北地的旮旯角落，三番五次地求助地精帕比，可全力以赴也还是事与愿违。终于，在女王不分青红皂白地和他吵了一架后，克里斯托弗愤愤地接了一单遥远的生意，准备开始一趟冗长乏味的旅行。小雪人最擅长滑稽搞笑的耍宝此刻也不起作用，当他劝慰安娜的同时为克里斯托弗美言了几句后，女王的坏脾气再次爆发了。奥拉夫在有些伤心之余认为让安娜自己独处一段时间可能会好一些，于是跳上麋鹿的背，跟他们远走送冰块去了。

女王的日子过得漫长而艰辛，白天她得忍受一次次失望和众勋爵们的谴责，可她放不下姐姐，依旧选择一错再错，一时间她成了孤家寡人。晚上，她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只好心烦意乱地爬起来批阅文件。看着一封封言辞激烈的文书和里面所反映的大堆国务问题，再看看桌上那束已经枯萎的向日葵，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各种夹七夹八的思绪围追堵截。

一会想到小时候与艾莎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姐姐无疑是最温情蜜意的忠实伙伴，无论自己那小脑袋瓜子里萌生出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艾莎都能了然于心，用她那神奇的魔法创造出一片绝世仅有的欢乐世界。一会脑海里又回荡在被艾莎莫名其妙地拒之门外那些年。她常常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窥视着身为王储的姐姐摆着一副不拘言笑的臭脸，眼睛里的目光凛如冰霜，正襟危坐在议会大厅的王座上与众朝臣讨论国务。安娜不敢上前打扰，也不想自讨没趣，只能将视线一遍又一遍地扫着姐姐每天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到端庄肃穆的容颜，再到扣得严丝合缝的衣领和式样古板保守却整洁干净的套装。犹记得除了手上始终戴着的那双羊皮手套是稍微鲜艳一点的淡蓝色外，她的衣着通常都是单一的紫棠、绀青、墨黑等冷色调，看起来既有威严，又充满禁欲的诱惑。纵然艾莎不近人情的淡漠确实是个令人憎恶的缺点，但她自律勤学、自强不息、自尊自爱，绝不肯卖弄风骚来吸引那些对她垂涎的男人，然后像寄生虫一样依附着他们过活。她单枪匹马，年纪轻轻在没有父母的帮扶下依然能把整个王国打理得井井有条，确实丹青不渝——兴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安娜开始迷恋起自己的亲姐姐。窥探下的眼睛仿佛一面镜子，折射出艾莎身上那些别人看不见的、除了美艳外种种头角峥嵘的卓越姿态，也映射出安娜自己不甘雌伏的本性。为了重新把姐姐的关注夺回来，她一头扎进勤学苦读中，聪明伶俐的头脑自然而然地派上了用武之地，加上敏而好学的天赋，短时间内就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安娜无数次庆幸误打误撞中做对了一件正确的事，要是那时候依然沉溺在胡思乱想里萎靡不振的话，艾莎大概也不可能将阿伦戴尔放心地交在她手里。

女王越想越觉得颓败，过去就算艰难，心底也依然自信地认为她就是孤身独立指引迷途的高塔，但此刻的安娜只觉得自己是那妄图在雪地里绽放孤芳的花，要是如今的境遇使她一蹶不振的话，自然之灵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游思妄想让女王心底滋生出一丝恨意——她恨姐姐总是藏头漏影；恨她动不动不辞而别；恨她老爱孤军奋战不顾自身安危……安娜无数次感到很多时候在姐姐面前，她就像挂在门后那块渐渐生锈的马蹄铁，或者像缝在贴身衣物里那颗平平无奇的纽扣一样，不到艾莎力不能及时，都将一直被雪藏，她是一个完美的备用品。②当然，女王心里也知道这是自然之灵对她的爱惜，但她恨姐姐这种过分的保护，遏制了她想在崇拜对象面前表现的欲望，失去了与心爱之人并肩而行的机会。

整整一晚，安娜的大脑都在飞速运转，就算她精力旺盛，也敌不过长时间的心力交瘁。不知道最终是什么激发了她，女王决定休整几天，把昔日斗志昂扬的状态找回来，一边尽职尽责地处理拖沓了很久的国务，一边寻找姐姐。可有时，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在安娜整顿情绪的几天里，又让她无意中挖掘出一件足以称得上惊天动地的、属于艾莎的尘年秘密。

①：这个形象的灵感来自于《Frozen》最初剧情设定下艾莎作为反派的造型，在华特迪士尼工作室和一些网站上都可以查阅到初稿。

②：此处安娜的“自我认知”摘自《Frozen》删除曲目：《More Than Just the Spare》，在原声大碟中收录有这首歌。